楊喚與米爾恩─中西兩位童詩能手比較

版主: 紀小樣

楊喚與米爾恩─中西兩位童詩能手比較

文章向明 發表於 2003-12-26,9:38 pm

他們同是以成人的筆觸揣度赤子的天真,利用經驗和想像來從事兒童文學的創作。

楊喚與米爾恩,是中西兩位寫兒童詩很有成就的詩人。楊喚的童詩早已上了小學課本,我們對他知之甚詳,毋庸再作介紹。米爾恩(A, Milne,1882-1956)是英國人,是一位劇作家,小說家和詩人。他的第一本兒童詩集《當我們非常年幼時》係於一九二四年出版,寫的是他那三歲幼兒克利斯多夫‧羅賓和一些小動物的故事,一九二七年米爾恩又出版另一本兒童詩集《我們六個》,米爾恩的兒童詩極受英國的兒童和成人喜愛,詩中的幾個主角像克里斯多夫‧羅賓、小胖豬、詹姆士、摩利森都是英人所熟悉的人物,很多詩都曾配上音樂當兒歌唱。

楊喚和米爾恩同是以成人的筆觸揣度赤子的天真,利用經驗和想像來從事兒童文學的創作。將他們兩人的作品作一番分析,並找出一些異同的特質,未始不也是一件有益也有趣的嘗試,現在我大膽的發展下去:

由古至今的批評家多以為詩歌具有一種雙重的特性,那就是必須兼顧娛樂和啟發兩種作用,但也有人認為詩的職責是表示,而不是教化,就像王爾德所說:「詩人是上帝的選民,在他們眼中,美祇是美。」而導致有人主張純詩。基於這種永不休止的爭論,我就想從作品中檢視這兩位名童詩作者的觀點,因為我永遠沒有忘記「兒童的心靈是一張白紙」這個譬喻,結果我發現他們兩人的作品中,都沒有忘記注入或多或少的教化作用,促使孩子們透過詩的媒介,導入正常的道德或生活規範。例如:

楊喚作品〈森林的詩〉「就是小螞蟻的媽媽也正焦急地等著他回去吃晚飯哪!」──教導兒童不要在外逗留太久,免得媽媽擔心。

楊喚作品〈眼睛〉「你的眼睛是窗子/要向明亮的太陽打開來呀!/要向藍色的天空打開來呀!/要向著你要走的,也是最好的一條路打開來呀!/別一看見書本就懶洋洋嚷:『喔!我的頭好痛!』」──啟迪兒童振作精神,用功向學。

米爾恩作品〈禮貌〉「假使人家問我/我常對他們說:『很好,謝謝你,你好嗎?』」──詩中括號裡的答話是西洋人見面時的客套,自小必學的禮節。

米爾恩作品〈喝茶以前〉「愛蜜麗說:『傻瓜,我去見了皇后/她說我的手百分之百的乾淨。』」英國人每天喝下午茶吃茶點,一樣要求孩子養成食前洗手的習慣。

經過兩人的詩詳予比較,發覺在楊喚現有的十八首童詩中,幾乎五分之四以上的詩都能找得出教化的痕跡。為什麼會這麼強烈呢?就大的推論言,這是楊喚謹守先賢「詩必言志」的結果。而就楊喚的個人背景追溯,則可歸之楊喚不幸的童年,他要天下每個孩子都是幸福的寵兒,他關愛天下每一個孩子,當然愛得愈深,叮嚀也就切了。而米爾恩在他那本四十四首《當我們非常年幼》的詩集中,明顯看到教化的意思就少得多了。米爾恩是承平時代一個富足國家的上流人物。英國人雖注重孩子的教養,但不太愛束縛孩子的行動,所以只對孩子的待人接物,生活小節,稍作提醒。

自有兒童詩以來,將自然現象作為詩材,予以運用、表現,已成所有詩作者不成文的定律。這也難怪,因為只有自然界的現象最具想像力,最易引起兒童的好奇。楊喚與米爾恩也不例外,但兩人對詩材的運用手法各異,楊喚像一個木偶戲的操作者,他把自然界的萬象予以擬人化,放在幕前各自表現,而表現的純是人間現象,就恍如你我在生活中所發生的各種事情,非常通情合理。下面以兩段詩來證明:

「太陽先生拄著金手杖,/來參加老鼠國王嫁女的婚禮來了。/風婆婆搖著扇兒,/也匆匆忙忙趕來了。」──〈童話的王國〉

「頂著滿頭的露珠,/小菌子從四方八面來集合了,/排成一列列的小隊伍。」──〈森林的詩〉。


「我們是一群不偷懶的小工人,/搬不動哥哥的故事書,/拉不走姐姐的花毛線,/我們來抬小妹妹吃剩下的碎餅屑。」─〈小螞蟻〉

而米爾恩詩中則仍多以人自身為主體,自然界的東西雖然有時也以人物方式和他一起出現,但從來不曾把風霜雨雪,日月星辰等自然現象寫得那麼栩栩如生。在他的〈小狗與我〉一詩中,小男孩在路上遇到五個人物,分別是男人、馬、婦人、白兔和小狗。他問前面四個到那裡去,分別的回答是到村子裡去「取麵包、拉乾草、裝麥子、吃燕麥」,小男孩都不願和他們去。可是他問小狗,小狗說到山坵打滾玩耍,小孩馬上說:「小狗,我同你去。」在另一首叫做〈島〉的詩中,敘述一個孩子對遠方一座海島的嚮往。他要到那兒去爬「岩石綠色棘冠上的椰子樹」,「面對崖上的滾滾落石」,到了頂上他要躺下來瞭望「底下耀眼的沙灘,綠色翻滾的波浪/遠方灰藍的霧靄/那兒大海上了天」。最後他說:「世界上再也沒有別的人。/世界為我而獨創。」詩中充滿著西方人慣有的自主開拓的冒險精神。

最後從楊喚與米爾恩兩人詩作的歸類作一探討。由於有人認為由兒童自創的詩才是兒童詩,成人寫的只算童話詩。而另外有人提出反對,認為兒童詩既是兒童自己創作的詩,也是成人寫給兒童看的詩。筆者在此不想介入紛爭,只站在就詩論詩立場,對他們兩人寫童詩的不同手法作一介說。首先我把楊喚寫的這些詩歸之為童話詩。我們讀楊喚任何一首為兒童寫的詩,其中不但有人物,有場景,更有一個貫穿全詩的故事背景,就彷彿看一場華德狄斯耐的卡通片,那麼有頭有尾,而據楊喚生前的好友翻譯家葉泥先生在〈楊喚生平〉一文中所載,楊喚是一個極迷卡通影片的人,可以知道楊喚的兒童詩得自卡通影片的營養非常多。再看楊喚所經營的詩句,並不是像一般兒童詩作者模倣兒童的口氣,而是以大哥哥大姐姐的口吻在和兒童說話,話中帶著童稚的鼓勵和誘惑,即使成人看了也感到親切有趣。楊喚的詩是純自由體,但注重全篇的自然節奏和一氣呵成的氣勢。

米爾恩的詩則不像楊喚那麼純粹,也許是他的創作年齡較長,他已為兒童詩作了各種嘗試,既有以模擬兒童口氣、心靈、情感寫出來的天真即興小詩,也有用人物、場景、故事化了的兒童詩,只是米爾恩不如楊喚那樣的意象鮮活,造境天真。他只是將故事編成兒歌的形態分行寫成,所以他的詩都有英詩的嚴謹,適合譜曲歌唱。而楊喚的詩卻適合朗誦和表演。汪其楣教授即曾帶領他的學生用手語和朗誦配合演出楊喚的〈我是忙碌的〉那首詩,獲得空前的成功。楊喚和米爾恩寫童詩的手法雖各有異,但他們對兒童的愛,和對童詩的專心,卻是有志一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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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明
台灣詩學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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