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寫詩？

[向明]

　　真的，常常會這樣被問或自問﹕「為什要寫詩？」、「做個詩人有什麼好處？」那一行不好做，為什麼要去寫大家都不重視，寫了也沒有人看，祇能自己幾個同好，擠在一起取暖，相濡以抹一番，這又是何苦？對於這樣的問題，通常是找不到答案的，反而最諷刺的是，詩集越出越多，詩刊越印越厚，無論那一種刋物都是壓了一大堆詩，一天收到的詩稿，可能三個月也用不完‧詩人總是越戰越勇，雖然眼前己是血流成河，不忍卒睹‧

　　對於這樣怪異的困境，我覺得以我最近所讀的兩首詩可以拿來作勉強的解答‧這兩首詩都不是顯赫的大詩人所作，且不在同一時空軸線上，前一首詩是台南關廟鄉一位作媬姆的女詩人小蝶所寫的‧她是這樣的＜說詩＞﹕

這條路人煙稀少
寂寞的詩
還在緬懷
盛唐李杜的風釆

這是五花八門的年代
功利蟹行
聲色成為標靶
一路上儘是競逐的人潮
閒情己死
無處容身的詩

很瘦

　　這首短詩感慨的說出了詩在當代的處境，首先指出寂寞的詩還陶醉在李杜那個遙遠的盛唐風采裏，這是不是說詩人不思長進，一直在啃死人的屍骨，享受先人的餘蔭？然後指出，在現在這個五花八門、大家在競逐功利的年代，人們巳經沒有閒情去照應詩，所以詩會愈來愈瘦削了‧這大概是說在這聲色成為狩獵的標的的時代，素色的詩，沒有油水的詩，是註定會漸漸沒落的‧這首詩指出了當前詩兩難的悲慘的命運‧

　　然而詩在物質外形的一面，卻並不那麼悲慘，相反的顯出蓬勃發展的繁榮‧
這就免不了讓人奇怪「為什麼要做一個詩人？」既然那麼命運不濟，瘦削得不成人形，為什麼還要那麼奮不顧身的寫詩，印詩，表演詩‧這個問題法國詩人班納德 洛林（Bernard Lorraine 1932-），曾經就用這句問話寫過一首詩：

親愛的先生–怎麼樣才能成為一個詩人？

您最好去請教大風‧問它為什麼嘯鳴‧
請教大地，問它為什麼震動‧
請教海洋，問它為什麼波濤洶湧‧
或者去討教於火山，問它如何精心籌畫自已的岩熔‧

即使您給我帶來了它們的答案
而我，還是不知道如何將這個謎底猜中‧

　　其實洛林這首自問自答的詩並沒有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而且即使有答案，他也解釋不出，他祇是叫人去推理，去請教大自然界各種活動的成因、然後舉一反三，而找出人為什麼會成為一個詩人的道理‧洛林的詩看似平淡，沒有那麼多繁複的意象為詩灌水充殼子，卻在平淡中顯出深刻的寓意和強烈的反諷‧他的詩情感外現，他的注意力始終不離開人生大地‧此詩中他建議去請教大風為何嘯鳴、大地為何震動，海洋為何波濤洶湧，以及火山為何噴出岩漿，.其實從物理上去看都是因為能量的釋放，當能量被積壓，版塊被推擠，能源被引爆而做出各種驚天動地之舉‧詩人要寫詩，其實也是有感而發，也是一種本能的催促，「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無一不是詩的能量爆發的描述‧詩人是與功利沾不上邊的，要有，他不會傻到全作些賠本的生意‧詩確實一點實用價值也沒有，雪萊在「詩辯」中是這樣說，但是，詩卻可以通向永恆，直抵無限和本質‧我們詩人仍然傻呼呼的在為詩前撲後繼，應該也是這種原因吧‧

2006.8.9夜

[辛旗]

歡迎以己為例
談談為什麼寫詩

經驗分享

[負離子]

半夜，腦中的思緒仍舊雜亂。因此決定就「為什麼寫詩」這個問題替自己整理出一個回答。

（忽然想起，前天才在冰詩人的留言板上開玩笑地說，寫詩的人就像明知會嘔吐毛球還是不斷舔舐自身的貓。）

對我而言，寫詩是超過三十歲之後，不斷地向自己的心裡探索，確定自己還存在的日常活動。

如果你把五百年前，五十年前和五分鐘前的詩擺在一起讀，你大概會發現它們講的都是同樣那幾件事情：生死、離別、歡愛、傷痛… 但你並不因為這個原因就覺得五分鐘前的詩相較於五百年前的詩而言少了點光芒。為什麼？也許這就和歐洲人畫了一千年的聖母與聖嬰卻還畫不膩（也看不膩）是同樣的道理。

也許不斷地用新的方式去說那些無數的人老早就說過的事情，也足夠成為一種存在的證據。

　　　　　　　　＊　　　　　　　　＊　　　　　　　　＊

岔個題 — 為什麼詩不賺錢（以及為什麼詩人不必幻想著寫詩賺錢）？

我這麼（功利地）看：詩能提供的是什麼？是某種特定的情緒，是一場文字的展演和宣言。這兩樣東西都沒有大眾市場。大眾可能會花錢買一個新奇的故事情節或是一套富有啟發性的觀點，但他們不會花錢只為了買某個情緒或是一場文字的美麗集合。這些東西對多數人來說，沒有我們所認知的那種價值。

這倒不表示他們不讀詩。你把詩放在報紙上或是公車裡我想還是有許多人會願意花幾分鐘看看的。

[辛旗]

同樣用文字
為什麼不寫成散文
為什麼不寫成小說
而要寫成詩

問題在這裡

[趙路得]

我寫詩，因我喜愛貼心的感覺
文字彷彿小說的晚禮服，必須經過服裝設計師的刻意剪裁、精心設計，方能吸引所有蒞臨晚會者的目光。文字猶若散文的休閒服，輕鬆舒適地漫步人間，予人毫無壓力的親切感。文字宛如詩的內衣，唯有自己知道它的顏色、味道、剪裁、材質…。
如果說〝小說〞是〝小眾文學〞，那麼〝詩歌〞可形容成〝三三兩兩〞的星光；因為願意投資內衣設計的人遠比晚禮服的人稀少﹙或許像郭台銘、王永慶那種富豪才請得起〝內衣設計師〞﹚。寫詩，如同穿著內衣見人，但遺憾的是，有些寫詩的人想經營晚禮服的生意，他們喜愛光鮮亮麗、眩人耳目的款式，並從頭至腳戴滿了佩飾，卻忘記穿內衣。
誠然，穿內衣見人是需要勇氣的﹙我指的是精神上的勇敢，而非血肉之軀﹚。內衣通常較薄，別人一眼就看穿了你的五臟肺腑，除非你的五臟肺腑非常〝耐看〞———正如版主辛旗所言：讀詩就是讀心；否則寫詩的人就會想盡辦法將內衣扭曲變形，甚至乾脆穿別人的內衣，反正詩的感覺總是在虛無縹緲之間，這意念上的無限可能反倒成了寫詩人的幫兇。所以寫詩的人必須具有相當高度的自覺性及反省能力。
一首詩的文字刻露、淺白、甚至枯淡寡味，絕無傷於整首詩。因為一首詩真正動人的力量，乃在於他﹙她﹚生命的穿透力，而非他﹙她﹚文字的穿透力。詩人真正的功課是提昇自己、超越自己，而非扭曲﹙賣弄﹚文字或玩文字遊戲。不容諱言，內衣的特質是隱匿貼膚，隱匿貼膚的文字確實是須要鍛鍊，然無須矯枉過正！
我們只會在自家人面前穿著內衣，因此我非常非常認同雪硯在〈寫詩，是一件很美的事〉一文中所云：
「詩不是比高下的度量，詩是一種情誼。」
我讀詩、寫詩皆已超過二十五年﹙四分之一世紀﹚了。為啥要寫詩？因為不慕榮利？自甘平淡？或許這些都是原因之一。但真正原因是詩歌具有深厚的影響力———如果我能夠為一個人舉起他生命中的太陽，我的詩便有了生命與價值。或許還有一些奢求，就如杜開所云：
「詩人是社會的良心，如果良心瘖啞了，社會沉痾誰解？」

我不知道〝吹鼓吹詩論壇〞是否能成為詩人們溫暖的家，但有辛旗、雪硯、黑俠等如此溫柔敦厚的詩人﹙版主﹚，已讓我倍感溫馨囉！


趙路得寫於2007、10、21凌晨3：20

[blues0522]

我寫詩純粹是消遣自娛，也沒成名立論的雄心壯志， 對我而言，
寫詩，就只是生活中的一部份，動機如此地簡單和自然。

我比較喜歡能用淺顯的生活用語，寫出詩意盎然的佳作。
「化繁為簡，反璞歸真」的創作技巧， 該是每一位詩人追求的終極目標。

坦白說，個人認為「網路詩」空洞化的情況 ，已經越來越嚴重， 反倒是有些流行歌曲「比詩更像詩」。
像歌手「伍百」自寫自唱的「挪威森林」， 在我看來就一首「很現代詩」的歌。

現代詩集，一直沒有良好的銷路市場，這情形已經非常久了。
大部份的人，肯花300元，去買一張音樂光碟、暢銷小說、散文 ，甚至於一本雜誌； 卻沒人願意花300元，買一本詩集，這原因，值得每一位詩詞創作者仔細的去思考。

詩，應該要「越寫越謙虛， 越讀越心虛」。
那天，當您要提筆寫詩時， 有一種「重逾萬斤」的壓力時 ，
大概就可算是「略窺詩詞入門之堂奧」了!

至於，要到達「舉重若輕」，「俯拾皆文章」的境界，
那已經是「大師級」的功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