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硯 寫:
為了分辨一個自主的生存空間,必需找到屬於自身的「女性語言」,以對應於男性世界粗蠻的後設框架。女性的聲音,在後世的劇場論述中,往往被藝術性的巧妙渲染為「魅影」。「魅影」是一種思辨上的剝削,意謂著女性經血的曖昧與狹仄,影射女性情欲的非自主性,必然循著一個倫理架構的知性從屬,而被編派為神話的戲劇性隱喻。『我是妳陰性的語言 不可說的秘密』,這是潛藏於人類命運夾縫的意志變形,神話世界裡廣袤深邃的情愛宣言。經元這首詩,基本上是同情美杜莎的,因為美杜莎那一頭蛇髮,正好就是隱藏在情性深處的,與道德宗法抗辨的主權暗示,但女神雅典娜讓它只能是一種「處境」,一個悖論的情欲美學,伴帶著動人的悲劇意識。
完成這系列組詩,我的心情算是暫時放下了一顆大石。誠如雪硯兄所言,這是女性的發聲體,是關於「物」與「我」的交互指涉,從人,妖,物,試圖呈現各種彼此影響的故事。我是取自己深愛的幾個篇章,互相串連,因此雖然主標題題名為《五美圖》,但是內容也可以隨自由心智發展成《八美圖》或《十二美圖》,矯柔造作的地方當然有,卻也是充分顯示我個人對於閱讀習慣所引發的美學概念,與接連來的詩習作,或許這中間有差強人意的段落和不足之處,亦為我對於形式句型磨練的一種好玩的遊戲,其中有三篇為一整段,一篇為歌頌式,一篇為比較節制的短句。五篇之中,有述說妖與妖之間的情意,如「暗戀」;有物與妖之間的牽扯,如「美杜莎的祕密情人」;亦有人與妖的糾葛,如「釋疑」;當然也試圖描寫物換星移,以旁觀者立場觀看女性悲哀命運外的自得其樂,如「泡澡」;或人與物的不放過與未完成,如「浮生」。
之所以會放在「女性詩歌」欄中,是出自於對女性向來曖昧不常言說的隱密的愛戀。可能是主動的,可能是被動的。複雜的交織之下,女性的領土姍然浮現。當然也有涉及關於女同志的敘述,如「暗戀」或不是非常明顯的「美杜莎的祕密情人」,前者為寧靜致遠,逆來順受;後者則由愛生恨,轉化成佔有,意圖將所有窺視寄主的眾生,都化作一尊尊石像。
美杜莎的情人,誕生於她那一頭遭到詛咒的頭髮,頭髮對我而言又是極有生命力的存在,在書寫當時我就設想,假使那頭蛇髮兼具某種人性的愛戀,那麼,所有人被石像化,就並非不可能,甚至是極為合理的設計。在此詩中,我嘗試用比較歌頌的方式,層疊裡面的音樂性,讓詩宛如飄渺的遠古音樂,縱使有些高度並未能及,亦為我欣喜的篇章。
我使用了一些神話的譬喻,意圖烘托比較隱性的情感。假若,問我說《五美圖》何以成章,我會說:「那是因為對於貪嗔癡無法全然放下的執迷啊!」
於己而言,此俗是美,亦是惡。但這樣的惡,使我極為動容。是我願意穿梭其中,也希望讓人聆聽的古老的複頌。
祝雪硯兄文安
經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