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陽光
今日的陽光,是屬於世界的陽光。波蘭的房東、維也納少女。羅馬軍人、曼谷老醫生。紐約的銀行家,在利比亞大地,奔跑無垠的兒童們。如同出生時的哭泣,同樣熱烈同樣冰冷,我與他們觸摸著同一道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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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正歌唱著粵語、客語、台語歌。歌聲在風沙地上刻著「命」字,收筆的前一刻,消抹去、平凡去、病損去傳授下去。再重寫一次。當樹影的圓縫結出一顆豐滿的水蜜桃,我張口就吃掉了太陽,吐出月球狀的籽,埋下,如搖出汽水瓶彈珠,而後種出一棵千年神木。任何人都能從花草中指認盤古的血肉與憂愁,神話就在這土灰之下,重構為一場童話。自一個採花女孩的童年,自她的囈語,自她手中一籃子蒼鬱的蝶豆花——藏有宇宙秘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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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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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陽光,是屬於一塊地磚的陽光,在我腳下,一棟高樓的阻擋下。地球偏移的轉動,正剝奪著這份寵愛。每一毫秒都在感謝中失去,失去中失去。拄杖的盲人輕輕敲點著它的某個拍點,我在白金的賓士中,疾行而過的某個角度。一下敲擊之後,唯有這個時空,那塊石磚突然,獲得了一陣瞬息的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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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千金繁華的觀音寺,是巴洛克式的。每個人的頭頂都暗燃著萬尊神明。廳堂透出涼風,彷彿這輝煌,這經文的來處,這彩雲的頂樓,是一卷冰寒、一地荒涼、一心孤獨。我在腰痛的跪拜下獲得三個笑筊,只因為我問:今日的陽光,能同時屬於世界,也屬於一塊地磚嗎?何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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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少年正從艷陽高照的海邊退走,毫無懷疑,關於悲劇,只要有機率,就是必然發生的事情。而此時,我所提出的,神明婉拒回答的問題。我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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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陽光,尚未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