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日一天使引領我上天，至一莊嚴肅穆的大殿
那大殿上有三個金色的大字——天政殿
我隨天使走進了這神秘的殿堂
我見到了在此操勞天國政務的天王①
天王對我道：
“你們世間之人須是非分明
是非不明，遺禍無窮
評定一人功過是非，應看他是否利國、利族、利民
利國、利族、利民者升上天堂，永享天福
害國、害族、害民者打入天獄，永贖其罪
你們世間有一部毒書，名為《史記》
該書好以個人榮辱論英雄
而不太以國家、人民利益為重
對害國、害民者多讚美之詞
不知蒙蔽了多少世人
歷史是民族之鏡
鏡不明，民族的發展就會出現陰影”
一天神交給我一部書
這部書是天王親自審定的《史記》
書裏刪除了司馬氏的胡言亂語
天王還親自作了評注
天王又道：
“世間各族本應和睦相處
不應互相欺淩，更不應互相侵伐
毀滅了一個民族，就毀滅了一種燦爛的文化
毀滅了一個民族的文化，就等於毀滅了這個民族
我族先後被蒙元、滿清摧殘
我們的人民受到了瘋狂的殺戮和欺壓
我們的傳統文化受到了嚴重的破壞
我們民族的心理發生了嚴重的變態
我族被摧殘成了嚴重畸形的民族，失去了應有的朝氣
民族的災難不能忘記
淡忘歷史、糊塗了事的民族將會面臨更大的災難
民族的敗類不能饒恕
那些出賣了自己的民族、國家，導致了民族、國家敗亡的人，罪孽深重
他們都在天獄中受著應有的懲罰”
二
為了讓我明辨是非，天王讓英王②帶我去遊天獄
為了防止天獄中的罪惡之氣侵害了我的身體，天王讓我穿上了防臭衣
天王又讓我佩帶上他的寶劍——斬妖劍
然後我隨英王走出了天政殿
英王對我道：
“天王讓南王③掌管天堂
又派我掌管天獄
在那天堂中享福的有太平天國的好將士
還有歷代有功於國家、民族、人民的人
那天獄中囚禁了大小清妖
還有歷代的民族罪人”
在天獄的大門上有天王親筆題寫的蒼勁的大字：
擒盡妖邪投地網
收殘奸宄落天羅 ④
穿過天獄之門，我們進入了一個昏暗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中，那些罪惡的靈魂在受著應有的懲罰
我的耳中充滿了淒淒厲厲的呻吟和嚎叫
空氣中充滿了惡臭與血腥
行不多遠，在我們面前出現了數百隻巨鼎
鼎下烈火熊熊，鼎內油浪翻騰
每一鼎中都有一人在油浪中掙扎起伏
英王道：“這些罪人都是滿清走狗，太平天國死敵
他們的雙手都沾滿了太平天國將士的鮮血”
英王指著在油鼎中掙扎的一人道：“此人就是曾國藩”
又一一指著另外那些罪人道：
“那是曾國荃
李鴻章
胡林翼
江忠源
羅澤南
彭玉麟
李續賓
李續宜
鮑 超
向 榮
張國梁
…… ”
我問英王：
“怎麼沒有左宗棠？
他不也是太平天國死敵嗎？”
英王道：
“此人也是罪惡滔天
然而天王念他收復新疆有功，把他特赦了”
英王指著油鼎中的曾國藩怒斥道：
“你這個十惡不赦的民族敗類
你瘋狂地摧毀了太平天國
你葬送了我們民族解放的一個大好時機
你屠殺了無數的太平天國將士
你殺害了忠王
你的雙手沾滿了太平天國將士的鮮血
你是條血債累累的滿清走狗
你沒有一點民族氣節，見到外人就屈膝
查辦天津教案時，你又殘民媚外，再次說明了你的骨頭裏充滿了奴性
你是個十足的民族敗類”
油鼎中的曾國藩腦後還拖著一條大辮子
他滿身焦肉，身上冒著幾股油煙
他似乎想要爭辯什麼
但未等開口，就被油浪吞沒了
我問英王：
“世間所傳的《忠王自述》是真的嗎？”
英王道：
“那是曾國藩讓人偽造的
當初忠王被俘，在囚室中筆述他壯烈的一生
忠王每寫幾頁，曾妖都令手下摹其筆跡偽造
卑貶忠王，吹捧曾妖
忠王在《自述》的最後勸曾妖改過自新，擁兵反清
曾妖卻毫無悔過之心，又怕忠王的勸誨洩漏出去
他對忠王下了毒手，並毀掉了《自述》原稿
世間所傳的就是那部偽稿”
我又對英王說：
“據說忠王臨刑前曾作絕命詞十句
可惜也被曾國藩毀掉了，沒能流傳下來
我還能一睹原稿嗎？”
英王就把一張手稿交給我
這手稿筆力遒勁，滿紙悲壯：
怨蒼天
自古英雄多罹難
多罹難
烏江飲恨⑤
零丁湧歎⑥
生在天朝有忠骨
死赴黃泉戰妖頑
戰妖頑
壯志未酬
死不安眠
這正是被曾國藩毀掉的忠王絕命詞
英王讓我把忠王的手稿揣入懷中，以傳閱世人
曾國藩的罪行真是罄竹難書啊
我抽出斬妖劍，一劍砍下曾國藩的頭顱
那顆頭轉眼變成了一顆狗頭，齜牙咧嘴，並狂吠起來
我氣憤地剜下它的狗眼，砍掉它的狗牙
然後我把這顆罪惡的狗頭按入了油底
這些民族的敗類犯下了多麼巨大的罪行啊
願油鼎下的烈火更加猛烈些吧
三
我隨英王來到一座山前
這山上沒有草木，卻密密麻麻地遍佈著寒光閃閃的利刃
有無數罪人置身于利刃叢中，發出一聲聲刺耳的嚎叫
英王道：
“這山上的罪人都是引領或隨從清軍入關的民族敗類
他們都充當了滿清進行野蠻征服的鷹犬
他們出賣國家，出賣民族，屠殺族人，罪孽深重”
我隨英王穿行上山
才行數步，英王指著一罪人道：
“此人就是民族敗類洪承疇”
洪承疇蜷伏在刃叢之中
根根利刃刺透他的身體，露出銳利的鋒芒
他形如刺蝟，嚎叫如狼
他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在流著黑色的血
他靠出賣自己的國家和民族苟延殘生，我早已恨之入骨
我抽出斬妖劍朝洪承疇身上刺去，以解我心頭之恨
洪承疇向我連聲討饒，並叩頭不止，一副奴顏婢膝的醜惡嘴臉
我愈加憤怒，用力朝他身上猛刺
英王歎道：
“我族不幸出此敗類
我們的人民因此流了多少血和淚啊”
在山上我見到了數不清的民族敗類
他們都萬刃穿身，血肉模糊，發出一聲聲淒厲的嚎叫
這些敗類有範文程、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
他們都出賣了自己的國家，出賣了自己的民族
他們都在用他們的血償還著民族的血債
在山頂我見到了罪惡滔天的吳三桂
萬刃穿身的他懷中緊抱著一部《史記》
他見我們來到，竟連聲叫屈
他顫巍巍地打開懷中的《史記》，爭辯道：
“伍子胥父兄被平王殺害
他含恨離楚奔吳，最終引吳兵滅楚
太史公對他推崇備至
他成為千古英雄，流芳百世
我父妾被李自成所辱
我憤然引清兵入關，滅闖王，雪我恨
我不是伍子胥第二嗎？
我不也是千古英雄嗎？”
英王怒不可遏，奪過他手中的《史記》，撕得粉碎，道：
“你竟拿這部毒書狡辯
伍子胥為報私仇，不惜去滅亡自己的國家，摧殘自己的國民
他是楚國的罪人
你為了個人恩怨，竟至於引狼入室，助狼為虐
致使我族陷入了魔掌，被蹂躪二百六十八年
你的罪孽最為深重
你是我族第一罪人
你將遺臭萬年”
我怒火中燒，拔出斬妖劍朝吳三桂的身上猛刺
吳三桂發出陣陣慘叫，向我哀求不已
我毫不手軟，劍劍穿心
他的心臟從身上滾了出來，竟烏黑如炭
我把這顆罪惡的黑心砍得粉碎
四
在一個巨大的鐵籠之中，一群狗在撕咬著數十個跪著的人
這些人被撕咬得皮開肉綻，鬼哭狼嚎
英王一一指著這些罪人道：
“中間那是秦檜、汪精衛
旁邊那是張邦昌、劉豫、張柔、張弘范、鄭芝龍、孫可望……”
走在天獄之中，我悲憤填膺
到處都是民族罪人
隨處可見一張張罪惡的面孔
這些罪人讓我們的民族受盡了傷痛
讓我們的人民流盡了血淚
我不知道其中一些罪人的名姓
甚至也不清楚某些罪人的朝代
英王為我一一道明
並讓我記住他們所犯下的罪行
五
我隨英王進入了一個石洞
洞裏跪著一人，手拿一柄尖刀一刀刀紮向自己的胸腹
英王道：
“此人是闖王李自成
清軍入關，他有推卸不掉的責任”
見我們來到，闖王仰面長歎，道：
“恨當初被勝利沖昏了頭腦，麻痹大意
以致山海關前慘敗，以致清軍入關
從此，我族陷入了魔掌，被摧殘了二百六十八年
我實在是罪大
我成了民族罪人”
闖王悔恨交加，淚流不止
我在一旁悵歎不已
洞壁上有闖王的一首詩——《恨》：
虎狼叩門醉猶深
一片石前一片恨⑦
山海關內山河淚
英雄彈指成罪人
這首詩是用血寫成的
英王道：
“清軍入關，雖非闖王有意招至
但與他關係實是不小
他于無意中犯了大罪
論一人功過是非，不應看他的主觀願望如何
而應看他的實際行為及造成的後果
國家、民族、人民的利益高於一切
無論誰有意或無意傷害了國家、傷害了民族、傷害了人民，都是不能饒恕的
也無論這個人的人品如何高尚”
六
我隨英王來到一塊巨石旁
石高數丈，上面有四個大字——千古罪人
巨石下壓著一人，在不停地呻吟
英王道：
“這個人是張學良”
我心中一驚，說：
“此人世間名譽極高，被稱為千古功臣
怎麼成了千古罪人？”
英王道：
“世間是非不清，由此可見
大敵當前，此人沒作任何抵抗，就讓軍隊退入關內
他把東三省拱手讓給敵人
把東三省的人民拋向了痛苦的深淵
試問：中華之大，有幾東三省？
如此大罪，他難道不是民族罪人嗎？”
我說：
“此人自稱是奉命撤出東北”
英王道：
“這純粹是狡辯
就算他是奉命
為將者豈不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難道有人讓他賣國，他就去賣國？
他是‘崽賣爺田心不痛’
東三省輕易丟失，更助長了敵國侵華的野心
東三省成了它侵華的基地
此人實在是罪大惡極
他是千古罪人”
我茅塞頓開
七
在一個透明棺材中躺著一個渾身生滿蛆蟲的人
棺材內散發出陣陣惡臭
英王道：“此人是毛澤東”
棺材中的毛澤東張開他那滿是蛆蟲的嘴，緩緩道：
“我一生幹了兩件大事，功不可沒
一是我打敗了蔣介石”
英王打斷他的話，怒斥道：
“那是內戰，奪去了無數華夏兒女性命的內戰
這場內戰給國家、民族、人民帶來了無窮的災難
使國家誤入歧途，深陷泥淖之中”
毛澤東繼續道：
“二是我發動了文化大革命”
英王又怒斥道：
“那是內亂，給國家、民族、人民造成無限傷痛的內亂
是空前的破壞，是肆意的摧殘
摧殘文化，比始皇帝焚書坑儒有過之而無不及
殘害生靈，比歷史上任何一次文字獄都甚之又甚
你何功可言
你罪惡滔天，天理不容”
棺中的毛澤東遂閉口無言
英王怒氣未消，繼續申斥道：
“你這個十足的敗家子
你一生給國家、民族、人民帶來了無盡的災難
你帶給國人的是戰爭，是動亂，是恐怖，是窮困
你帶給國家的是分裂，是倒退，是落後，是困厄
華夏文明被你肆意踐踏，幾至毀滅
你是惡魔的化身，是嗜血的魔王
你最樂於看到流血、死亡，極力製造流血、死亡
因你而死於戰爭的人何止百萬
因你而死於階級鬥爭的人何止百萬
因你而死於動亂、冤獄的人何止百萬
因你而死於窮困、饑餓的人又何止百萬
你是血債累累的殺人魔王”
八
一路行來，我見到了無數的民族罪人
有我本來深惡痛恨的
也有我誤以為是功臣良將的
甚至有被世人誤作偉人的
我感歎我們民族賣國、禍國、誤國的罪人太多
英王道：
“這就是為什麼我族屢次受欺，屢次亡國
為什麼我國、我民困厄至今，落伍於世
是非不分、忠奸混淆的民族是可悲的
要徹底糾正你們的糊塗歷史觀
要把所有的民族罪人一一認清”
九
回到天政殿，天王又對我道：
“你們世間有些人還在極力推崇某些民族罪人
甚至於為他們歌功頌德
而不在意他們對我們民族、國家、人民所犯下的罪行
要提醒世人警惕這些人
不要被他們的思想所毒害”
天王交給我兩部書
一為《天獄》，一為《天堂》
《天獄》中載錄著打入天獄的民族罪人及他們的罪行
《天堂》中載錄著升上天堂的民族英雄和他們的功績
在天堂中有祖 逖
岳 飛、韓世忠
文天祥、張世傑、陸秀夫
朱元璋、徐 達
戚繼光
袁崇煥
史可法、張煌言、何騰蛟、瞿式耜
鄭成功
李定國
賴文光、張宗禹
孫中山、黃 興
蔣中正、 佟麟閣、郝夢齡、王銘章、張自忠
……
天王道：
“人各有志
人各有路
勿害國家
勿害民族”
我銘記在心
十
那日之行，恍如一夢
開我茅塞，益我平生
2012年4月
注：
①天王，指太平天國領袖洪秀全
②英王，指太平天國將領陳玉成
③南王，指太平天國早期領導人馮雲山
④洪秀全詩句
⑤指項羽
⑥指文天祥
⑦李自成慘敗于一片石
台灣詩學‧吹鼓吹詩論壇
诗肠鼓吹，吹响诗号，鼓动诗潮／1992年创社‧代表台湾新世代新势力网络诗场域(2003~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