轆轆

[6B筆]

「夢寫家網路創作」收錄作品第1967號：轆轆
作者：evil19810902(廖經元) / 台灣 投稿日期：2002/11/14 至 2002/11/14 收錄日期：2002/11/15


　　由溫軟的夢床爬起，凌晨時分又感到餓了。揉一揉惺忪的雙眼，踱步到廚房找尋有無餘留下來的糧食。剛睡醒加上飢餓，行動都有老態。伋著一雙塑膠拖鞋，啪啪啪地環察整個廚房。

　　幾乎都清醒了，才發現一包窩藏的速食麵。顧不得形象，十分粗魯的撕開鮮豔不可食的包裝袋。再將方形糾結如腦細胞的麵餅拋擲入滾水中。順道把調味料也一起送入熱鍋纏綿。烹煮的過程中，還不時地用長筷攪開麵條。原本標示三分鐘快煮的麵，也花了我將近多出一倍的時間來炮製。最後在聞到紅燒牛肉被暈開的體味時，就連鍋偕筷都端到客廳看電視。

　　扭開螢幕，到平日收看的新聞頻道。和往常一樣從批判執政、在野對峙、車禍情殺到迷姦‧‧‧等內容為我簡單的食物中，添增辛辣微酸的酌料。

　　台灣人真的是餓了。

　　對新聞報導一直朝重口味的方向前進。由之前的壹周刊引燃的狗仔瘋到蘋果日報的犯台。我們接受新聞的尺度，亦從保護級、普遍級一躍逕向限制級的範圍。每每報章雜誌在決定刊頭的標題與照片，都會選擇對人類視覺神經拉扯得最激烈的那一則。

　　中國人還真是什麼都吃。不但活燙猴腦、象胈、熊掌一直到蟲蟻等無一不能入口。又因為平淡的菜無法為生活驚爆樂趣，於是口味遂越來越重。

　　甚至對新聞的取捨也有同樣的興致。一頓飯吃下來，不只要味道濃烈，更不能缺少腥羶的新聞下腹。慢慢地，記者們揣測觀眾的心態時，似乎不能忘記胃的存在。

　　因此，有的文筆老練的記者轉行當作家。專寫迥異於羅曼史的文章。每篇文字裡，均滲透現實。我就曾經讀過某位昔日跑社會新聞的記者所寫的小說。內容大致是殺人的各種手法與被害者慘死的畫面為多。夜裡細讀，有吃麻辣鍋的快癮。

　　似夢似真的情節，我猜測大抵是他曾目睹的景象。犯案的所有詳細情節。一旦被偵破後，抽絲剝繭得十分充足完善。我相信正如他小說自序所說的，「這是我親眼目睹」。畢竟，他當時是一位記者。能夠精確地拿捏讀者的胃口，就跟報導新聞一樣。

　　如此推論作家應該會揣度人心。我在讀過的書中發現。作家通常具有洞悉事物的眼睛。作家是靠扣住讀者的興趣來養活自己的胃。就算是再害羞如龍應台所說會躲在洞裡的生物，也一定是隻富有透亮眼波的生物。

　　不管是溫馨感人的，抑或是殘忍真實的文章。全可以拼湊出作家眼中的人性。差別僅在於一種能撫慰心靈；一種則能告知冷暖變故。

　　一般靠寫作維生的人，內容大約取向人心的貪婪。貪婪沒什麼不好。有的人對金錢貪婪、有的人權力貪婪、有的人對政治果實貪婪，而我和普通人一樣，餓的時候對食物貪婪。理想的貪婪可以促進進步，成為行動的能量。然而太過熱衷陰暗的貪婪，會使人泯滅良知，退化為野獸。

　　現代人對愛情的需求程度也不同。得不到愛的，會出現反社會的情殺案件。但是過於簡便的愛情，往往只有三分鐘的熱度，在一夜之後就會離開。

　　這樣容易又迅速的愛情，諷刺性的和捷運的高速暗合。短暫輕率的速食愛情，每個年輕人都希望在其中獲得高潮。似乎撕開文明的包裝紙，裸裎的肉體更能恰當指示後現代的精神。人的胃口在飽足飲食之餘，又想到了男女。

　　冥冥注定，生活的行為就該有連續劇的高潮迭起。所以當我在收看新聞時，感覺如同觀賞一齣戲劇，其實沒有兩樣。為了刺激收視率，編劇可以加強辛辣度、苦酸值，愈灑狗血的愈有台灣人的本土精神；為了刺激接觸傳媒報導的刻板受眾單細胞的神經，取線也可以往逼良婦為娼的路途走，依舊大紅大紫。

　　但是習慣接受這樣荒唐世界的我們，何時才會醒？

　　我收拾碗筷放到水槽。再由冰箱內拿出一瓶礦泉水囫圇下肚。無時無刻暴露在這高鹽分的環境下，我感到胃的不適。

　　一切都太鹹了。

　　而我們仍在飲鴆止渴，餐餐沒有慘劇不成。不曉得何時會有飽足的一天。

　　我拍拍不再飢餓的肚子，願天亮後，一切都不會再轆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