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夾藏著微笑

[6B筆]

「夢寫家網路創作」收錄作品第2197號：彷彿，夾藏著微笑
作者：evil19810902(廖經元) / 台灣 投稿日期：2003/1/2 至 2003/1/2 收錄日期：2003/1/3

　一朵穗狀的薰衣草就這樣翻出了我的視線。當我翻開書的扉頁時，見到它輕巧的滾出書心，像乾癟的紫片，悠悠恍恍地蝶落我眼底。拾起這株突如其來的驚喜，我捧得很小心翼翼，深怕一使力過猛即掐散了它的身形。
　　我是從租書店書架上，取下這本小說的，書名是「彷彿」，張曼娟的短篇小說。付過了十塊錢，這一本書此時就屬於我了，至少在店內閱讀的時候，我可以自主地享受這本「彷彿」。由於閱讀於我而言，是需要片刻寧靜的，頂多可以容忍一丁點無礙的輕音樂。但不曉得為什麼，今日我覺得即使是處於放肆氾濫的廣播聲中，亦能夠很專注地品讀書籍。

　　向來要求寧靜的我，陷落了「彷彿」之境。彷彿有一座安詳的花園，肆意於我腦海中開展。隨著小說的一字一句，裡頭人物的手腳語彙都酷似我曾在夢中盤旋過的幻想。好像，我是一位藏有情書的已婚母親，暗藏著莫名愛好者的情書，以充當夜裡對遙遠情人的思念﹔又譬如，我到了小館所點的餐點與隔鄰的陌生男子相同，因此每日每日，我和書中的女職員一般，對於午休時間的亢奮期待，像是我飢餓的胃讓「男女」和「飲食」這兩者挑逗不停，逐漸散發一股荷爾蒙過高的情緒。

　　小說中，緩緩勾勒出動人的感情起伏，那簡單的筆觸，將閱讀的眼睛也一齊收攝進去。隱隱約約，我的背脊放鬆了，不再如貓因見到醜陋的社會敵意而弓起防禦的汗毛，悄悄地，思想真的就墜入在一片柔軟的香毯中，開始嗅捕花香。

　　花香?哪裡來的花，租書店內只有曠涼的冷氣呼呼地抽送著，密閉的空間裡左右都沒有植物，那麼，是哪裡來的花香?

　　當我用手指靠近鼻心的時候，察覺到一股淡淡的新木香味。與迷迭香那嗆涼的味道迥異，暈染在我指尖的是更雅緻的氛子。於是，我憶起了那株薰衣草。品讀小說之際，下意識地用食指與拇指去揉搓那扁扁的薰衣草。會是它的香味嗎?如果是，則我剛才之所以能夠完完整整地逡閱整本「彷彿」，也是它的傑作囉?

　　這樣一小株薰衣草，瀰漫獨特的氣味鎮定我原本因外面天熱而焦躁的心情。輕輕地揉搓，那香味便馥郁起來。薰衣草正以幽幻的色澤浪漫我的瞳孔，以清涼的甜沁入我緊縮的心房。「彷彿」，對了，就是彷彿H還在我身旁一樣。

　　H，一個浪漫卻又務實的男人。總是習慣用他略帶粗糙的大手掌溫柔的撫摸我的額頭和髮。記得，我曾陪他在台北的街頭，認路。H用他那彆扭的廣東國語訴說他的興奮與詢問我是否會腿酸。我通常會搖搖頭，只是輕笑地說:「不會。」而，體貼如H，總會替汗流浹背的我們找一家優雅的咖啡座落腳。

　　擱放台北市全圖後，他會點一壺薰衣草茶，兩人一起飲用。然後等侍者一離開，就掏出一張濕紙巾替我拭去額頭上的汗，並將我的頭髮妥當地往耳後撥。他說:「這樣子才看得到眼睛。」

　　H的眼睛其實比我迷人，我常常被那一雙會釋放香味的眼瞳吸引。他喝花茶的技巧，也很紳士，用前三隻指頭托住一杯薰衣草花茶。眼神卻總是低低的，透露著淺淺的悲涼。尤其越接近要回香港的當天，他的長睫就幾乎不曾直視我的視線。

　　空氣中，除了薰衣草茶因火蒸騰出的甜爽的微霧外，就沒有多餘的空間可以容納即將逝去的愛情。我們兩個都曉得，一旦H離開了，除非還有到台北洽公的機會，否則我們是無法再有交集的。更何況，H已是有家室的人了。因此我們的邂逅，早就註定結局是不完美的收稍。

　　我們都交會在徐志摩所說的偶然的海上。H的雲光雖已投入了我的波心，我卻無力去拾起。只能夠見到這紫色的綺夢，順隨著海濤起伏的胸膛，飄盪，飄離‧‧‧

　　彷彿，我們就只該是書裡夾藏的思念。唯有當不經意翻開時，才會瞥聞這淡淡氣味。

　　我闔上了書，將那乾燥的薰衣草重新收進書中。踱出租書店，陽光依舊熾熱，我想起了印象所收藏的那一壺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