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诗歌三十三首(下)

十一月份诗歌三十三首(下)

文章汪抒 發表於 2011-12-19,2:29 pm

十一月份诗歌三十三首(下)

《渺茫本身亦如热血的图画呵》

老虎在我的内心,
面貌不显。

你不知道那沉睡的潜力。——
我一生等待揭示的就是江南春色的真相。

暖暖的秋阳直透血肉。
渺茫本身亦如热血的图画呵。
2011、11、16

《那穷途末路,春色无限》

而不是今天,是后天。
河上的桥,和塔。

日影里漂浮的鱼。
那徐徐的火车头,终于来自远方,羞涩、真实。

小虫子口中的甜味呵,姑苏暖夜如醉。
而魂魄摹拟往日的春月,和今日锦绣的身段。

那不断递进的美,如饥似渴的积累和涣散呵。
那穷途末路,春色无限
2011、11、16夜





《颠覆》

呵,广场,但我更愿意在内心里
复述园林。

春日迟迟
春日其实是绵长的酒,温和地消散。

我从来去过我从未去过的地方。
而什么太熟悉了,反而让我熟视无睹。

那人类生活的经验多轻哪,
没有人知道,那不存在的,却都被我彻底颠覆。
2011、11、17

《仍薄》

我有疏淡的身体,繁茂的精神。
月映中庭,灯火哑言。
我在三十岁时渴求读我四十岁时的诗,四十岁时渴求
读我六十岁时的诗。
呵,温暖的秋日使我衣衫仍薄。
2011、11、17夜




《衣袂》

他们赞美南京、成都、扬州,甚至芜湖、大阪。
却无端地贬低合肥。
说它的名字粗俗。
唉,其实他们不知道,那儿是两条淝河汇合之地
曾经写作美丽的“合淝”。
杨柳笼罩全城,船儿抱在怀中,风与月低悬。

现在,十一月中旬某个半夜
我饮酒归来。
萧索的大街潮湿、空濛,停止的雨珠在枝条上饱满、结实和透明。
有多少颤栗需要抚摸。
星星需要热情、沉溺地弹奏。
而生活需要暂且停步,我侧耳倾听
其实万籁俱寂,有多少灿烂的仙乐之脚轻柔地踩过我的胸膛,
却又徐徐地在暖风中消失衣袂。
2011、11、18凌晨

《水边的船》

水边的船
曾和薄雪进入我的一幅摄影作品,并获奖。
可现在它被捣烂、拆毁
一大堆触目惊心的破碎的水泥块
和弯曲的钢筋,摊开在岸上。一些弯腰的民工
正用锤子敲击钢筋上更加破碎的水泥颗粒。

一大堆钢筋混乱得可怕,
被堆积在另一边。
另外几个人正用扁担和兜子将废弃的水泥块
通过台阶,艰难地抬到停在桥边的卡车上。

这个工作一天不可能完成。
因而,这样的画面和场景好几天都没有消失。
起先没有引起我的注意,或者我熟视无睹。
后来当我再次路过那儿
内心彻底苏醒或者崩溃,可惜我手中再也没有带上相机。

有的毁灭是为了重生。
而有的毁灭就是为了毁灭。
2011、11、18




《苏州,十一月十九日。虎丘》

十一月十九日像过往所有的日子一月,
落到江南。

可前夜一场寒流南下,气温陡低。
我对苏州的记忆,只有虎丘。
(当然,首先是寥廓、空旷的狮山路,三昌咖啡馆前。)
哦,在这之前,我刚刚忘了那园林中
曲折的长水,那被温凉的风轻托的杨柳的细腰。
(当然,更记得伊藤园日本料理店中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刻
以及那静静到来的灿烂的夜晚。)

但现在还是把记忆提回到虎丘。
初冬的山林,郁结着沧桑的青绿,红叶穿插其中。
古塔和游客,都没进入我的记忆。
那竹林深处暗藏的鸟雀,我相信它们在明亮地转动着
小小的窥探的眼睛。
呵,石阶,当走到最高处的时候,那温和之气便会将心胸解开。
秋叶萧萧,脚下的岁月成熟。
(不是所有的下午都会重复,都能被复制。无常呵
凝聚只是瞬间,消散却是永远;那隐晦的手拨弄了这一切。)

当然,第二日下午寒山寺中的香烛我是在孤独中敬心点燃。
(那运河之水,被时间所运之水自有它被遮蔽下的风锋利杀伤之力)
我没能在深夜静听到那浮现的钟声,我是更渺无迹可寻的过客。
我的踏入和穿过,也许只有这么如蜉蝣的一次。
2011、11、20深夜



《与诗人ZZ在苏州某日本料理店饮酒》

苏州初冬之柳仍然青春。(江南的初冬也不过是中秋)
我知道,抱霜的运河的水流,鱼所感受到的颤栗和温暖。

我知道,身外苏州的万家灯火正不断融化。
身边轻柔的音乐中丝丝缕缕的温泉、樱花和细雪漂浮。

那一杯杯饮下的清酒,那悄悄增长的轻微的眩晕。
哦,那烤鱼、豆腐和排骨,更新的不仅仅是我的胃的观念。

你的脸红所释放的烫人的气息,
如果我是一幅画,那最浓厚的水墨也被它徐徐地灿烂地吹开。

海豚呵,你歌唱。我们原谅你未显的歌喉。
也原谅孔雀的羞涩、寡言或者心内绵绵如流的细语。

星辰的炸弹,我说的是姑苏之夜的飞花、纷繁的心绪和涌动。
“虚拟的故事终于有了开始”,那满园

《失题》

江山呵萧索。
美而萧索,我把整个清秋的姑苏卷折在
小心翼翼的心尖。
我热爱的虎、鱼静静地睡熟,像流动的影子和水。
那心虚的灯笼坚守自己空空的秘密。
2011、11、24

《中隅大桥上,看抵达河畔数人弹奏古琴》

抵达河在时空中流到这一段,风静、浪细。
六张古琴在河畔摆开,
六张下午三点多钟温暖、明亮的青春之脸。
陡坡上欲倾的秋柳以稳定的姿势将倾斜而下的阳光和谐地扶住。

我承认,我从中隅桥上俯视这一切,
由于距离,我的耳朵没有听见这几张古琴的轻弹。
但我的心灵在共鸣,像有多少条小鱼
沉静地逆水暗舞。
十一月二十三日,开阔的河上有一半水面明媚地刺眼。
两岸林木连绵、旺盛、清脱而萧疏。
那大块黄绿相间的颜色,所渲染的透彻的图画。
琴声拓展的昨日的空间里,浮现出明日的朝霞和夕露。
它们一如起伏的人生,百味难辨
令我在矛盾中难下决心,不知依恋或者割舍。

如能在已凉的水边做一只麋鹿多好,它胆怯而又气血充盈。
它在离琴声一百步的地方,
轻止住迷醉的四蹄。
2011、11、24夜




《对一段江南往事的追怀》

日子又恢复成旧日。
那锦绣的新日太短暂,甚至只有几个小时。

我默想初冬之季山林中沉静的小虫。
那青苔的山岩,
那心底,温暖的静水抱着下午的太阳无声地长流。

城外清寒的风光还含有青春的意味。
我想悄悄地喝令那低首的马儿停下,
呵,它的血肉的身躯
与连绵的草木结为动态的一体。

难道不能再表达得明确一点吗?
(真的不可以。当我们从山上慢慢地步行下来
——当此刻我落座于遥远的外省的家中。)

如此复杂的颜色,咸味的颜色
它们都是动了情感的烈火。
2011、11、25深夜




《从合肥火车西站乘车去安徽太湖县之前》

我随手翻开一卷杂志
正好读到某人某诗,他的句子就像冬日的松针
清寒和寡淡,凛冽之美在针尖上闪耀。

我睁开小寐中的眼睛。
万物运转,透过薄纱窗帘的阳光
在木地板上留下消失不掉的几何形的不倦的印记。

当太阳怀抱薄暮的时候,我将置身合肥火车西站的候车室中。
我有恍惚不定的身体,我有清楚明确的终点站安徽太湖县。
那心与肺之间,荡荡飘过的呵,让我愧悔不已。
2011、11、26



《乘K8392次火车从太湖县回合肥》

我的叙述与这次太湖县之行无关。
尽管我在这趟列车上。
尽管天柱山站、安庆西站、桐城站、庐江站、舒城站一一扑面而来。

多少旅行中的云朵被迅速吹散,而不能积累。
远山起伏,丛林、浓密的晚稻,薄暮收集广阔、渺茫的生存经验。

我有太多次的旅行,那些线路和地点交叉并混杂在一起。
比如在从太湖县回合肥的路上,我突然抱紧了寒山寺,
那天,晴、冷,我心忐忑,并且无端地欣喜和悲伤,

是什么滔滔流逝,又是什么照耀你的低眉。
2011、11、27深夜




《在苏州甪直古镇乌篷船上》

如此安宁、幽静,就像我的寂寂之心。
沿着河边行走的人,身上携带着世俗生活浓厚的痕迹。(那也是温暖的,可爱的)

可我在超脱的乌篷船上。依依呀呀的吴侬软语的水墨,
我想象穷尽之时,由它千变万化地补充。

我从河上近距离地缓慢地打量门槛边的一只猫,
多软呵,明亮集中的上午,不可缺少的一团温情至极的闲笔。

红日高照,深秋以清闲之力穿透人间。
岸上行走之人为谁观照自身,但我的懒散和孤绝我将之视若珍宝。

青天,——那低处,蜿蜒曲折的水上被洗清的眸子
心事开合,无意轻扫的无迹的浮云无骨无身。
2011、11、28

《虎丘诗记》

那被枝条抱紧的稀疏而细碎的果实
那当我们一抬眼就消失的轻浮而乌有的果实

虎丘的水,在浓荫的垂覆下是明静的,那么寂然。
而时间突然有了无名的方向,我眼睁睁地看着它提高速度。

秋深所设下的暗翠的格局,那竹木变凉的过程从来是缓慢的、大气的。
那透明的风与马不受天与空的拘限。

零散的落叶碰到了谁的皮肉,在山顶建筑物宽敞的院子中,
有一种如电的力量,聚起落叶,又如浪般向我们四面分散。
2011、11、28深夜



《遣怀》

轻描淡写的秋天,
其实伤筋动骨。

江北的落叶言无不尽,一部分
相互追随到了清霜的江南。

素食主义者,小鱼隐身。
他爱山。

而心事浩荡的地图爱好者。
他仔细琢磨铁路或高速公路上的皓月。

虚构主义者在自我的心间摆渡。
呵,那个呼之欲出的玉人,一直没有为我交出如玉的真身。
2011、11、29深夜



《芬芳》

虎豹皆影,如水之迹。

所有的睡眠。内容均不可查考。
那建立于心间温热的秋色,
多么朽腐。

某年,我只身游历于冷雨的兰亭,或寒山。
唉,我能记清我迈出多少清晰、不乱的步子。

其实我在无形的云端下
没有只言片语。
风雷无存,心地平淡却有极浅的芬芳。
2011、11、30

《浪迹之心》

浪迹之心。
寂寂,忐忑。

无此地和彼地。
无春夜和秋晨。

万变皆源自心象。
凉热都是外用无效之药。

我知道病因,和治愈它自虐的鞭子。
我知道失守于不断打开的四通之途。
2011、11、30深夜

《乘车穿过南京长江三桥》

那一川宽宽之水。
那被江色所伤秋日之心。

如果有鸟,在这样孤寂的秋气之中它会止住翅翼,
惊讶于它与身下虚渺之船构成的不对称的动与静的关系。

我甚至看到了那浩大的“静”与“空”的形体。
它们不能填满我的视野。

此刻江山经过漫长夏季的淬炼,和我的生活一起冷静了下来。
此刻我弃去或许我曾不明有过的酒肉和歌舞。

山峦、厂房、民舍缓慢。
南京模糊,我的悲哀壮观,眉目清晰。
2011、11、30深夜
汪抒
耕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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