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還來不及成為一個詩人 愛情
就死了 然則
不是那種安於現狀的昏厥 甚或不是
寂絕空靈 時間絕對的靜止
如果井裡一滴水都沒有了 那麼請告訴我
向上仰望的目光是不是終將停留在
千劫之後一朵 偶然飄至的
烏雲之上?
忘記從來不是確切的存在
甚而在鹽柱頹圮之後 那些毀滅與終止
都在石像的瞳孔裡靜默發光
一點點腐蝕與青苔 就足以映照
喚醒鮮活血液流動的曾經 在輪迴
在身世 在億萬沙數的竄動之中
那些奔騰而無暇喘息的回憶的積累啊
圖文般條列在眼前:摘下眼鏡後
模糊的彩色呼地一巴掌
搧醒安息的哭喊與叫囂 在夜間
我們以為黎明永遠止步的夜間 密語晦澀
我們同情彼此但未出聲
只打著無以名狀的旗語 語氣颯颯堅決
誰能清楚得知那樣的真理? 聽聲辨位原是
盲者的救贖哪 但誰能提醒我
關於忘卻與無法重閱
誰又不盲呢
時間如蚊 在不經意的瞬間
輕輕伸入意識的皮下 吸飽 吸飽
直到飽嗝
我們又再次聽見耳邊嗡嗡的侵襲
這難免不能不解釋成預兆 那些先知
起身舞動枯槁的手掌 啪
爆散的赤紅能否令眼瞼垂下
拜伏於從血中新生
全面蠕動如潮的孑孓?
一具躺在那裡的空白 一扇彷若
被鑰匙插入心臟的
沉默的大門 我們在追思彌撒時
苦苦思索一年中第十三個月的荒謬與真實
糖造就甜 鹽導引鹹 妒忌發酵似的酸
生命是烤秋刀魚 如果夢在晚餐落筷
如果夢真能安詳如乾涸的假寐的
那眼深井
但我們都已全程目睹
記憶發芽的過程 在自家頂樓
叢生的塔尖向天索求千萬分之一的落雷
驚蟄生機勃勃 我們卻依然在市場裡
叫賣那些喪失顏色與溫度的
字詞的前世 或許添加一點
迴繞的執悔與解構
借貸一些形而上的胃口
餵養被詩槍擊後
失血而盡的斑駁彈孔
我們甚至都還來不及成為巨擘
見證更偉大的愛情與苦樂
但或許脫殼的蟬可以 飄落的秋葉也行
讓生之荒涼盡情被反芻
濁流之末是片龜裂的溼地
任彈塗魚般脫力躍起的生活繼續這樣的軌跡
停格在哲思的高度之上
於是我們終能放心肯認
向廢墟致敬 我們一現即逝的閃爍
都能在這樣的投降裡為成為一道
輕微細小的刮痕
供彼此確認不知名的
誰
與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