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

[莊仁傑]

在古時候　有株龜殼　花盤據世界唯一的山口
姆姆手掌裡握有　我眼珠　伸往高山楓頂血褐色的天空
　緊握一齊滾動的星球
那是姆姆　的指甲剪落　給我也把頭髮剪落　給我、影子剪落
　給我，給我　漆黑的我(一切的剪落)
自姆姆虎口出生　痣一般標點的我；由姆姆產道出山
　家書記載　天地並生　滿是鬍渣　的我
曾經矮壯能破岩銅手擒獵獲　今卻困居城巷蝕滿萬點燈火
　與神話一齊失落　什麼都不是　也不是我　的我
是夜空。昨日與今日不同的額頭　上方律動著漩渦
　熄滅了週而復始的星斗
***
姆姆最後化朵藍懾懾的鬼火　在水泥沙坯作的墓地空中夢遊
祂焚起，突然需要被自己喚醒
黥出雙眼看見了　子孫　姆姆祢看見了我　低眉細聲對著我說
　又彷彿對祂自己白蒼蒼肚皮　禱祝著說：
「啊孩子你，被漆滿了聲音的身體是那麼　盈弱。」
雖然姆姆是曾剪落雙耳朵給我　縫製古調色哀哀的催眠曲一首又一首
但不是為了塞擠車潮夾縫裡的沉默　不是為了一左一右推撞後的俯首
我以姆姆剪落於我的雙眼看見了鬼火　瞠目結舌自語迷喃的說
　又彷彿憑空祝禱而無段落：
「孩子你身體向前走　靈魂逕自往後剝落……」
鬼火是團腹大頸小　殘存的記憶，卻也自內含住有口　命作失憶的氣
姆姆經過　手手腳腳冰冰冷冷隨即要渙散作灰塵般的碎影
(什麼都不是　的你)「－－是你！」
在街燈襲進窗台的夜半　光害　盜汗　每每讓我被自己驚醒
　彷彿重伸手足褪蛻皮骨　我　又是我
***
容易背誦的故事大多歷生難懂，兒童光滑似的我以及擰皺面孔後
　衰頹如爛紙的我
僅剩一點記憶需要抓牢，攪散五官軀竅的姆姆包括毛毛細細滲入
　連影子也具傳說纖維的姆姆
若我們攪成無聲有風的腔調　便得在自己身上鑿孔
咬牙剔除堅硬的觸摸
適用的體積最終雖只剩夠繫上一段無色尼　龍
琉璃串掛珠鍊卻已是，姆姆取名為我　藍藍黃黃琥珀似沙啞的祭咒
我縮瑟姆姆掌窩姆姆則居處我的心口
　拋棄開始也拒絕結束的我們　不容打擾又類似寂寞的我們
姆姆我確實喝過祢釀造的酒　桑菓　小米　百足蟲　身體因此幼小的輕
　輕到皮肉發皺
藉由青春摺向年老的理由，縫痕恰好　含陷一粒強壯基因的胚種
有些輕易記誦但終難理解的故事　它就直接吸取於我
　足踝入地的我　掌心朝天的我
蔓纏起一朵寄生血液底處
　斑爛爛龜殼　花與祂　紅漫漫的火　舌頭
***

20051021撰
20060202修



p.s
適巧拙作有篇名叫神話尚未發表
若以版主子題的要求應該歸屬於第一項

[葉士賢]

仁傑
你真細心
我正擔心大家並沒發現我們徵稿
還有設定子題這件事


還有沒有啊
多寫幾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