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茅

[kama]

妳送我一塊香茅皂
讓我想起朱天心小說
〈匈牙利之水〉的台詞︰
「香茅油！我有三十年沒聞過了…」
原來就是這種味道

我是個嗅覺不靈敏的人
這時突然想到，我從前「誤讀」
妳的個性像個小男生
會不會是因為妳「挪用」
KENZO的「風之戀」的緣故？

「風之戀」的前味是日本檸檬和芳樟樹葉
中味則是水生薄荷和睡蓮葉，後味是綠胡椒和白麝香
縱然試圖理解這些華麗的名詞，但我還是忘了妳的氣息
我需要不斷地溫習，不，我不想記住妳的氣息！

記憶其實是一件不祥的首飾
我不喜歡佩帶任何東西——
手錶、戒指、耳環、項鍊、手鐲——
我不需要刻意去記憶關於妳的任何事情
因為我每天都要和妳在一起
我要與妳生活在沒有「記憶」、沒有「歷史」
所以也就沒有「遺忘」的那個——
我不想稱之為時空卻不得不
稱之為「時空」的那個——
「清除格式設定」的時空
「調整為不顯示」的時空當中

就像妳送我的那塊香茅皂
被我珍惜地日搓月揉慢慢用到最後
薄得像一片泛黃的月暈
薄得變成洗手台上一塊印痕之後——
妳又送了我一塊豐腴、渾圓的香茅皂
讓我一點也不用…顧惜

我自認為是學歷史的人
但我最想學的卻是如何逃離歷史
正如我知道古蹟是可貴的，所以偏激地認為
古蹟保存是最無謂的一件事
妳我的愛情亦然，但我追求的
並不是超越於時空之外，而是潛藏於時空之內
妳我要如凡夫俗妻、如嗅覺不靈敏的人
悄悄路過愛情的燔祭之處…

(2005情書，2011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