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蹟素描三幅

[丁威仁]

一、萬和宮

六角柱頭的蓮瓣凹槽臥在前檐
多雨的午後，縱深的廟宇
懷舊，風吹開方志某頁
定海總兵張國，流浪的雙腳
像是犁頭，在貓霧掠社把夏天
墾成繁榮的街。他說，過境的媽祖
庇護。而唱著勸世歌的乞丐
猶如先知，嚷嚷建廟、建廟。

於是，烈日裡的方志多寫了一頁
雍正四年的天空無雲
「老大媽」的聖母寶像決定
從湄洲過海，成為島嶼中央的
風鈴，喚起每一顆遊子
想家的心，祂說：「夢啟航的地方
就有祖靈…」

二、積善樓

琴聲的遠方是片濃霧，梅雨叮咚
一塊褐色的岩石靜坐
如高僧禪定，不小心落在
垂簾瓦的歷史
是門樓老榕的見證

枯坐終日的長榮公如是冥想
影子卻動，時間像掌心空虛的斑紋
延長，且延長
無須言語，因善行不在霧裡
不在湖面，亦不在福州杉木建造的
斑駁樑柱裡。

琴聲的遠方剩下寂靜
一塊褐色岩石迸裂，如老人
圓寂。崇仁公的欲望
恍若無水的井，行善與積德
都是安頓祖靈的願力

三、湖心亭

漣漪打造的燈架守衛鄉音
水面波動的落日，映出
四脊圓弧交叉的光影
啊，懷舊的鐵欄裡
兒時的船歌搖盪我們童年的夢
而風吹醒了我汗濕的冷

風吹過一九0八年的日月湖
縱貫鐵路成為島嶼的背脊
載仁親王的倒影莊嚴
留白的橋樑上，遠山的坡度抽象
他說：「湖是島嶼的圓心，而涼亭
是掠過湖心的鴿子…」

天頂一朵走失的雲
是方志夾頁的一塊墨漬
如果，亭頂的燕尾可以舐去落雨
祖靈就不會哀傷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