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叭哩沙喃

[曹尼]

【聽見。叭哩沙喃】


（一）調頻　AM1895

當濁水溪流縫紉山巒
無聲編織出一片荒蕪
礫石滾滾，沙洲祕密探頭
群聚朝向遠海的巨龜
可曾聽見文明翻身的聲音
噶瑪蘭啜泣地遷徙
屹立在哪裡？塵埃秋水
竹林風過，叭哩沙喃社
時間的明礬沈澱血骨
讓陣陣火銃調正聲線
陳輝煌合十九結首纏繞而行
一路溪南，鋤頭逆向著風
風逆向著相承的山勢
同時耳朵摀住，聽雨
正下出一盤楚河漢界
烈日如拋出的陀螺
稻穀在土地蹲了下來
順勢讓幾隻候鳥飛過
或許是折返的據點
落葉無聲


（二）調頻　AM1945

殖民的輪軸滑行時間之軌
漳客蕃語奏響帝國音調
母親太平山的胸前
百年原木都是嗷嗷待哺的嬰孩
讓斧鋸與拖鉤一同歡恣
「魁啊咧」替代口令前行
當五分仔車睜開一路眼界
當犁牛稻草人甘為背景
車站鍊著站，垂掛平原頸上
繁華歲月就被運送在資本腳下
濃濁痰水仍流淌田埂間
吐與不吐，都面容枯竭
手中暫停的菸、上游寄居的芒草
翻過相片，翻過生活中的框緣
著火的溪流熊熊咆哮
天送埤的電螢因而集結
照明著下遊糖廠生計
我們不同的祖先日夜追逐
例如趕在時代的夸父之前
例如汲著月亮如水


（三）調頻　AM2006

聽見安農溪的軟語嗎？
抓緊兩岸，泛舟如電火攻勢
伐木落盡，人口順流而下
軌道是母親截去最後的臍帶
雨仍是四季唯一的語言
翻譯萬物繁茂的韻腳
季節蟄伏田壟，蔥明而絕頂
羞澀的蒜露出嫩白腳踝
星星悄悄將耳語傳遞水梨
搖曳出梅花的堅拔，銀柳待放
而水到渠成，月眉般的書法
拉緊弓橋遠遠向天空射出
一幅泰雅深藍的黥面
口傳神話仍順著風吹雨動
在月光下劃出弧形番刀
偶有北管的樂音在清晨醒來
浮雲就該頂著日頭汗如雨下
調轉族群及土地和諧的頻率
以鋤頭為手，以斗笠為耳
鄉人問候，像一則寓言故事
「今天，你叭哩沙喃了嗎？」


註：宜蘭縣三星鄉，早期為噶瑪蘭族遷徙居住地--叭裡沙喃社，竹林之意。同治年間，陳輝煌聯合平埔人與漢人，由十九位結首率領開墾荒地，「沙喃秋水」為蘭陽八景之一。日治時期，開發太平山林業，興建土場至羅東鐵道，五分仔車曾是重要的交通工具，「魁啊咧」為當時伐木工搬運木材的歌謠，為日語同心協力之意，並興建天送埤水力發電廠，供給二結糖廠使用，因此安農溪早期又稱「電火溪」。近年來，三星經營精緻農業，蔥、蒜、上將梨、銀柳為四寶。具有原民色彩的泰雅大橋興建，則反應當地多族群的和諧特色。


（第二屆蘭陽文學獎新詩二獎）

[何蔚翔]

感受到強烈的地方風情
調頻手法令人如歷其時如聞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