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詩中的冷月光

靈歌,本名林智敏,1951年9月出生於台北市,世新編採科三專畢。野薑花詩刊副社長,乾坤詩刊同仁,大海洋詩刊顧問。曾獲洪建全兒童文學獎,作品選入《小詩,隨身帖》《台灣現代詩手抄本》(張默主編)《書註》張騰蛟編著。著有《漂流的透明書》《夢在飛翔》《雪色森林》《靈歌短詩選(中英對照)》等詩集。個人臉書:https://www.facebook.com/tend.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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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行詩中的冷月光

文章靈歌 發表於 2014-10-03,5:50 pm

穿行詩中的冷月光
       ────讀千朔<我坐在她的身邊> 靈歌
    
  千朔這首組詩,談的都是詩。我試著歸納,五則裡面既相同又迥異的描寫。
  詩題<我坐在她的身旁>,詩題後面有五個不同的動詞,對象都是詩。有「讀詩」「抄詩」「論詩」「拆詩」和「寫詩」。前四則都是被動的,至少有一首詩擺在眼前,那四種不同的動作才能產生。最後的「寫詩」則不然,他是無中生有,是主動的創作,但又可能與前四則有關。
  「寫詩」應該是前四則的「讀、抄、論、拆」之後有所感悟,而另寫出一首詩。也可說前四則是播種,第五則才能開花結果。尤其第一則寫井邊,第五則寫「螞蟻從溢滿水的井爬出」,首尾相輝映,不能以巧合視之。
  另外,談的既是詩,詩也有企圖和表露,第一則「詩是劇毒」,第二則「詩是陰謀者」,第三則「詩的深眠是另類死亡」,第四則「詩是一座牢獄」,第五則「詩殺了人」。這裡談的「詩」,沒有一則是正面陽光的,劇毒、陰謀、死亡、牢獄、殺人,全部都是負面陰暗令人顫慄的。而詩中的人物有我和她,「她」是詩的主角,「我」是旁觀引言者,卻也是表象的受害者。第一則「我喝了許多詩人挖出的井水」,可是詩卻是蜈蚣的劇毒。第二則「我不是瞎子,卻也看不到字」,只因詩是陰謀者。第三則算是最幸運的,「我就能得到一兩金子,在沉默裡」,但詩卻是死亡,沉默似乎是死亡的必然。第四則「我坐在她的身邊,莫名地被關了好幾年」,詩卻正好是牢獄。第五則更慘,「詩殺了人/那把刀,正插在我胸口」,然後全詩結束。「我」既是引言者,受害之後,詩不結束又如何繼續?
  讀千朔的詩,像她的詩集《月光七行》,常透出冷冽的理性和洞徹。她不是浪漫夢想的公主型女詩人,有時像是除奸去惡的俠女,有時又像統治詩國的女政治家。
  我剖析這首組詩,似乎也受詩中異常冷靜的文字影響,其實,詩中有許多可以擴大想像的隱喻,與尖銳的意象。如第一則「太低的海養著太多的浪花,只會說謊」。太低的海如何養得起太多浪花,那是膨脹的謊言,這意象多精準,彷彿外科醫生穩定冷靜的劃下一刀,絕不失準。這謊言是「井邊板凳的文字像蜈蚣/爬出掌心」。然後無縫銜接「詩是劇毒/我喝了許多詩人挖出的水」,完美無缺。第二則讀「昆蟲記掉出法布爾的眼睛」,所以緊接著「詩是陰謀者/我不是個瞎子,卻也看不到字」,又是巧妙的對照。第三則「海市蜃樓」接「沙漠真假」,「多少星星可以摘」接「從來不知道眼淚可以養出一個宇宙,又繁殖出無數星球」,一樣漂亮的將眼淚化成星星,意象起承轉合。第四則前段「我坐在她的身邊拆詩,也把自己四分五裂/她說被拆開的偏旁,謊言走出森林敲鐘」。有時讀來似意象天馬行空,但是軌跡卻相同。「謊言敲鐘」真是莫大的反諷,寫得精妙。最後一則「螞蟻從溢滿水的井爬出/那些蛋白質生命有許多不可言說的秘密」,螞蟻本身的生活確實是秘密,為何從溢滿水的井中爬出呢?最後二行留下些蛛絲馬跡。
  限於字數,只能寫到這裡,詩裡有許多引人欲探究竟的迷霧森林,就讓讀者自行去發現桃花源吧!

<我坐在她的身邊> 千朔(Da Chu)
  
1.
我坐在她的身邊讀詩
她說:天空穿著不該穿的綠衣
太低的海養著太多浪花,只會說謊
沒有人幫我翻書到下一頁
井邊板凳的文字像蜈蚣
爬出掌心;她說:詩是劇毒
我喝了許多詩人挖出的井水

2.
我坐在她的身邊抄詩
她說:花都是被掩飾過的罪
書櫃上昆蟲記掉出法布爾的眼睛
那些多產的母親,腹部有著大西洋想法
我閱讀自己的人生和文字,企圖讓「意」別無所指
她說:詩是陰謀者
我不是個瞎子,卻也看不到字

3.
我坐在她的身邊論詩,晚熟的蟬聲
積成一座海市蜃樓,卻無關沙漠真假
她說:都是時間的錯,讓我們錯過最完美的登場演出
還有多少星星可以摘?她說
從來不知道眼淚可以養出一個宇宙,又繁殖出無數星球
她說詩的深眠是另類死亡,如果還有言語需要補充
我就能得到一兩金子,在沉默裡

4.
我坐在她的身邊拆詩,也把自己四分五裂
她說被拆開的偏旁,謊言走出森林敲鐘
蝴蝶美成一種罪過,主動虛偽主動貪婪
影子越過寒潭跳出一串木魚,聽說雌雄有別
是得到夜盲症的樹蛙,不分白天黑夜求偶
她說,愛情是詩;詩卻是一座牢獄
我坐在她的身邊,莫名地被關了好幾年

5.
我坐在她的身邊寫詩
她說:螞蟻從溢滿水的井爬出
那些蛋白質生命有許多不可言說的秘密
樹枝傾倒後,留下更多
更多等待被挖掘出土的文字,我依然半瞇著眼
坐在她身邊;她說:詩殺了人
那把刀,正插在我胸口
成為妳的鎖骨
守著嶙峋的山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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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歌
副站長,兼北部召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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