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樣完整的讀著自我側面最像潮水的餘溫」】

黃里:本名黃正中。出生年月:1961.12。東海大學生物學研究所畢業,目前任教於台東縣國中。得2011第六屆文創獎新詩首獎。出版詩集「忑忐列車」(秀威,2014)。詩作於2012卷大陸<大詩歌.散文詩>入選

版主: Taiwan Poetry, 黃里

【「不那樣完整的讀著自我側面最像潮水的餘溫」】

文章黃里 發表於 2019-11-07,7:31 pm

【「不那樣完整的讀著自我側面最像潮水的餘溫」*】
那一次月圓前我在暗黑部落遇見自由且灼亮的詩魂---葉雨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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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經仔細讀過葉雨南的詩嗎?
讀已經在臉書收斂起表情的葉雨南的詩,
二十三歲已經出版過文字數量累積驚人的六本詩集。


你嘗試過在即使很認真讀完他的詩後,自覺可以完整地整理出任何所謂清晰的「合理的意義」嗎?
我想你可能會和我一樣感到灰頭土臉般的挫折。


天馬行空的想像力,多種不相關意象的交纏混雜並陳,語句文法時見怪異(例如《懸崖邊的舞者》中的一首繁長的詩題名,<在這夜交響不斷地無人列車載了滿滿的碎玻璃防止需要血肉的真實幻象流通空氣裡的秘密飽和單方面的還了願謀面終點那方旅人建造的心型雕像即將墜落>),幾分近似翻譯體的文句。


你實在疑惑這樣穿著口語外衣,而內裡卻如文言文般難懂不易讀的文字,到底想表達什麼?


然而主體跳離而主軸意象仍有跡可循,起承轉合又頭尾呼應的結構,思考詩集取名的耐心與慎重,證明他的語言絕對不是夢遊囈語般的「自動書寫」,因此越發激起了你的好奇心。

*《極光汽門摺遠的聲納》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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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14到2019,一年一本,一本更勝一本厚。《真空的夢》,《雨傘懷孕》,《我沒有名字只有末日》,《懸崖邊的舞者》,《倒著說晚安》,《極光汽門摺遠的聲納》。


我不禁想問:在如此不長的時間內,完成這麼多的詩篇,他為何要寫?都寫些什麼內容?以什麼方法與形式來寫?他人的看法又如何?


若不是葉雨南突然在今年九月中秋前來富里萬寧與我碰面聚談,他還在羞澀的月亮忽隱忽現,村落路燈下為我陶醉又奔放地吹奏了一曲中國笛(我為此覺得虧欠了他一首詩),數日後也寄贈了三本他新近出版的精美詩集予我;若不是看見了他濃眉雙眼炯黠的面貌模樣,聽到他年輕熱情迅疾的說話神情,感覺他言語間肢體動作的自然展露,再與已經看過的他的幾本詩集的自序和作品對照,我實在也不敢冒然在此寫下這些可能打擾到他平靜生活的文字。


由於這個因緣,我又再一次體認到,與詩人這樣近身的接觸,甚至是更多時間的交談,才能更完整地感受到他的作品所流露的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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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像葉雨南的詩,彷彿即是在有意無意間,將若干細切的語詞重新組合,而重新組合過的語句,已無法再按常理去感受和解讀。


通篇下來,你只能確定有一條契合詩旨的意象主軸,讓這些類似龐雜枝生的無理藤蔓語句攀附纏繞其上,彷彿葉雨南想從這些細小單元的碰觸瞬間,找到他認為的「純粹詩意」,而他確實也為了這個他在孤獨宇宙中認定的「純詩」境界,做了幾番明白的書寫。


例如在《倒著說晚安》中的自序裡他說:「取名《倒著說晚安》是展示了一個自我與遠古面對的漂浮」。這樣的一個詩的遠古世界又是何等情境呢?


在最厚的那一本《極光汽門摺遠的聲納》自序裡就有提到,「變遷的材質、顏色、自我的凝視;或許因為驚訝了近年來終於探尋到宇宙擁有自己的心跳對自我的言深(按:詞意不明,或許是言情深重之意)。」


是故,這些經過敏感心智認為有必要細切的小單元詞彙,被重新經過直覺的靈光巧思碰撞組合後,變成了嶄新的材質,接近純粹的詩篇語言,而目的地又是通往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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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的地方有自我和消波塊的純粹,一個品德像一封信把我的未來寧靜地寄到了一盞燈的下方,請讓我繼續秘密,不說出當時要去的地方的地點和事物,只是一個柔軟的豁達,只是一個日光燈底下像一顆聽著宇宙心跳的堅強」。


就在這個地方,我們感受到了所謂後現代的妥協現象,即是自我的解構與形式主義(一般認為正常的,合理的寫作制式與閱讀習慣)兩者之間,將內在新意義藉由外部侷限的形態表達時,一種不願放棄理想,又迫切需要一種不完美的實體文類來投胎的爆炸瞬間,誕生了葉雨南獨自的宇宙。


同時也是他緬懷現實世界的複雜,所發明的一個得以暫時委身安頓心靈的夢境。他說:「我的夢境、我的內在,都與詩的口氣同步;這世界最缺少的就是創意,但矛盾的是,這世界就是因為創意才誕生的。」(《倒著說晚安》詩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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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雨南的不願放棄是毫不隱晦的,他認為,「現今社會能夠勇敢任性的人不多了,任性像一朵櫻花願意痛快地凋謝又大方地綻放,任性即使多餘也能促發一顆一顆種子長出一道牆讓我們跨越」(同上詩集序)。


他藉由支離破碎的,脫離常軌再重新組合的詞語轉喻,近似不相稱美學的詩語言,所想發現的創意,原來是一再強調的,暗示回到人性原初純真狀態的,嬰兒的哭聲,「創意就像嬰兒的哭聲那麼單純、那麼的珍貴、那麼地讓人懷念。」(同上詩集序)。


若文字是開發與展現自我潛意識的工具,則這樣的一種試圖以新的邊緣文體,呼應回歸重返人性理想的遠古的單純世界,能不能稱之為也是一種「發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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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熱切嚮往自由的歷程,因為是選擇了不寫他人寫過的詩,不走別人走過的路,而註定是孤獨寂寞的。「以詩來說,不取悅他人、不寫他人想看到的事物,就是最嘹亮、最動聽、最自我的哭聲。」(同上詩集序),則我們要認為這樣也是註定悲苦的嗎?不,葉雨南想跟你說,我們也可以用近似如此「逸軌」的視角,來自由地,喜悅地重新組合,建構我們自己的命運,因為「孤獨和喜悅是詩的來源」(同上詩集序)。


我永遠懷念那一天夜晚,半圓的月亮被笛聲從幽暗的黑雲中引誘而出,而探頭往下看,看見一個天真身背微微佝僂的老青年,在晦亮的部落小徑路燈下,隨著自己熟稔且輕快的笛音舞蹈,為另一早已聽得如癡如醉的,深覺與有榮焉的小朋友吹奏,吹奏著堅持以語法特異的詩句,自行產生能滋養孤獨生命的,只屬於他個人的,異星系的陽光,空氣,和水份,如此潔淨而且豐沛,是他靈動的心性賴以維續的生命要素。


當然,葉雨南寫作的題材是非常多樣的,從個人最真實的內心挖掘,親情與家庭成長的紀錄,友朋情事的想像(請莫常為詩中的那個熟悉的「妳」產生太多兩造幻想,因為那有時是另一個他),社會幽微的大舞台,科技發展的障礙,時事演變的人心不古,在葉雨南的筆下,因為時常與心中絕對自由和單純的遙遠宇宙對照,經常能呈現出驚人的陌生面貌;並且是透過繁密交錯的詞語絲線間的縫隙來外放投射,竟然於讀者的心幕上顯現了巨大的矇矓揭秘影像,這也是另一種意料之外的閱讀享受。


然而我還是必須說,葉雨南的詩,若同時並看那些具體地穿上現實主題的作品,雖然他也能得心應手地寫得貼切適宜;但在另一些只寫給他自己,為自己而寫的詩,我們即使無法立刻理解意會他的情旨,在這些獨特的嶄新的詩篇星球上,卻更可以碰觸與見聞到詩的澎湃的生態活力與神秘吸引力,我們應當好好地欣賞與珍惜。


2019.09.22~27
黃里詩集《忑忐列車》
http://blog.udn.com/rainorhwang/19789033

黃里詩集《我的冷感很/俳句》
(台灣詩學25週年截句詩系07)

http://blog.udn.com/rainorhwang/108924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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