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黃梵的＜我什麼都沒隱藏＞隨筆

[黃里]

我什麼都沒隱藏╱黃梵

親愛的，我累了
累得已不想談心
只想為你唱上一曲
只想為你做一道兒時的算術題

想像自己重新清澈得像一條小溪
踏上了下山找你的征程——
我更願意是沒有空氣的風
什麼也不驚擾

學習像落日那樣沉默
像手指那樣安慰
像木匠那樣經心
像酒在血裡沉醉

只有你知道，所有的訴說已多麼荒涼
我什麼都沒有隱藏

【2013/10/08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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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了數次黃梵的＜我什麼都沒隱藏＞後，心中好似被招式輕柔、力道卻強勁無比的太極拳捶打了幾下，遍體因之也舒暢快意。

此作語言是如水般清透冷滑的，這樣的文字用來表達深重的情感，自然能產生前述的那種力量。詩題＜我什麼都沒隱藏＞，吸引人猜想：作者原本想隱藏什麼？現在又完全展現了什麼？詩題此地無銀的語態，與內容在精神及詩意的撲朔上十分契合。

首句「親愛的，我累了」，直接點出詩人此刻返璞歸真的心境，同樣吸引讀者進一步想明白過往發生的故事。情感經歷「征程」，如今彼此已能心領神會，「已不想談心」，感應溝通超越了語言，可以只像一首歌，一道簡單的、不必費盡思量的算術題。第一節就是這樣暗示過程，又同時申明已沒有什麼可以隱藏的坦真。

故事發展追朔到以往的時光，作者回想初時的單純，「清澈得像一條小溪」，「是沒有空氣的風」──此句讀來竟如此震撼地輕盈、如此令人心疼，十足不著痕跡的一襲詩味迴盪無窮的柔風。是風卻凌駕於空氣，境界已然掙脫隱藏與否的思辨，無怨無悔的全然包容吹拂，卻「什麼也不驚擾」，是真正的「隱藏」。　

第三節忽然從那樣高渺的期許，回歸到平凡的真實。情感若時刻處在不勝寒的頂峰，總會給人不切實際的感受。作者謙卑並激勵自己的毅力，「學習像落日那樣沉默」。日常生活裡，我們用「手指」、用細心來張羅事物，表達對關愛的人受用的一面，就像靈魂賦予了血肉，並且在其間沉醉而踏實。

末節就在這樣如人飲水般的餘波裡，自己體會，自己收尾。「我什麼都沒隱藏」，卻將讀者也循循善誘地拉攏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