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读冯文正的诗集《远去的补碗人》

[楚天之云]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读冯文正的诗集《远去的补碗人》
文/楚云

捧读《远去的补碗人》，知诗人冯文正先生竟是桃源老乡，作为诗歌爱好者的我不禁自豪起来。随着对诗人了解的深入，诗作阅读的深入，这种自豪感也越发的熠熠起来。泥窝潭，多么熟悉的名字，在十六七岁时，曾经骑着单车去看望我的朋友，留下了美好的回忆。泥窝潭，在抗战时，曾掩护了桃源的很多学校。从而使桃源的文化得以绵延，根脉得以茁壮。由此可见，泥窝潭是出人才的地方，这不，优秀诗人冯文正先生就是从那里走出，走入都市，成了一名优秀的新闻工作者和杰出的诗人。
这让同样从师范学校走出来的我羡慕，让爱好诗歌二十年而无收获的我佩服，之后自然是认真的学习，反复的品读。
先生的这部集子，按照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要在这个集子里说说感恩和感谢的话。”所以，先生不是在写诗，而是在说话——用质朴的语言说出心中的感恩，说出对生活对社会的思考，感谢那些在他生命中走过的人物事。
整部集子，语言是素朴的，情感是真挚的，思考是深入的。
家乡的风物，父母乡亲的情态，自然风景的优美，人文烛光的闪动，那么鲜明地一一来到读者的身边，进入你我的心里。那些哲理性的感悟，那些生命冶炼出来的警句，那些谆谆的教诲，就像宇宙的星子闪耀于我们理性的天空。
其实，新诗就是说话。与自己说，与山川说，与大众说。这是一种诗意的沟通与交流。这是一种亲切，这是一种慰安。
新诗的作用就在于此。它无用，却有大用，慰安我们的精神，提升我们的灵魂，传达我们的情志。
整部诗集中，达到如此效果的诗歌真是太多了。比如《远去的补碗人》——“那些送去补的，都是念想”“我越来越细腻的瓷器∕我越来越粗糙的生活∕我担心我已经不太在意∕那些一失手便会打落的幸福∕我担心∕没有了补碗人∕这世间满地都是破碎的瓷片”——担心一词，写出了诗人的一种失落，同时是对我们的一种警醒；比如《山里的杜鹃 城里的杜鹃》——“我从小就熟悉的杜鹃∕砍柴插一把在柴捆上的杜鹃∕看牛扎一把在牛角上的杜鹃∕拽一把就觉得可以把春天带回家的杜鹃∕如今∕让城市的阳台上开满杜鹃，温室里∕育满杜鹃，街道边种满杜鹃……” “这些被钢筋水泥压缩着的杜鹃∕这些蓬头垢面的杜鹃，这些开始妩媚俏笑的杜鹃∕这些不分季节的杜鹃∕使我轻易找得到满眼的杜鹃∕但总担心找不到∕最简单的春天”——这是该诗的最后两节，诗人的担心何尝不是我们的担心？故乡越来越远去，都市入侵乡村，属于自然的空间越来越小，自由越来越少，真正的文明和谐的春天在哪里？怎样才能得到？；再如《以一根竹子的模样站立》——其实这个题目就挺值得发问的。诗人为什么要以一根竹子的模样站立呢？这应该是诗人的一种自勉。现代社会物欲横流，生活不易，很难以一根竹子的模样站立，因为竹子“未出土时先有节、至凌云处尚虚心”而生活中，潜规则，权钱交易等等的，在这个社会的大染缸里，一个人要保持清正何等艰难。诗人说：“我只是想∕就以一根竹子的模样站立∕偶尔等待你一次赞许的目光∕就像等待∕一次命运的降临”——一个“就”字，斩钉截铁，写出了诗人的坚持；这是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你”，这个你，可以理解成诗人的知音，她也许是现实的，也许是理想的。也就是，诗人为了理想，为了知音的赞许坚持着努力着，他不惧怕命运，勇敢地等待“命运的降临”——坚定地执着于高洁的品格之保持，还是随波逐流？这其实是我们每个人都要面临的抉择，诗人文正为我们做出了榜样。
这样优秀的例子很多很多，有心的读者一一去品读吧。
新诗写作是说话，故有强烈的人间烟火味。其实新诗写作在某种意义上说，更是一种对话。与历史对话，与乡村对话，与都市对话，与自己的心灵对话。这种对话显出诗人对社会人生的一种深入思考。也就是说，这样的诗写已由一般的传达情志上升到了一种对真理的探寻与揭示。这正是冯先生诗歌厚重之所在，杰出之所在。
所以品读文正兄长的诗歌，你会被其里面浓厚的文化气息浸润。你会感叹他博学多才，是一位学者型的诗人。但他文秀的外表下其实涌动着一颗阳刚的心，我们不妨来细细品读他的这首诗（我觉得这首诗最见他的率性和才气）——

《在三月放出心中的猛虎》
文/冯文正

我要在三月
放出心中的猛虎

写下这样的句子
我有些得意

冬，已经封冻太久了！

我要解开棉袄的领扣
像战士换上轻装
眼前大片新鲜的草地
呼喊我变成一团风

我还要穿梭在灌木丛里
咬着锋利的牙齿向前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对了，就这样
再翻越一座山
就可以到达你的寨子

你是寨子的公主
你是沅水的女儿你戴扎染的头巾
你在为我煮一壶明前的清茶

此刻不能迟疑

·庚寅年孟春

——我读诗，最喜欢从特殊处读起。这首诗最显眼的特殊之处，在我看来，就是诗末诗写时间的落款方式。我们一般都是公历用数字表示的时间，而诗人却没有按常规出牌，用的干支、文字表示时间。其实这是强调写诗的时间背景——虎年，虎年自然写虎诗；这又是虎年的春天，并且春天三月，春天快落幕了啊，时不我待。
如此看来，这是虎年写虎，春天写春的诗。虎年，春天，这一特定的时空起到了兴的作用，诗人的诗兴奔涌而来。于是乎一挥而就，诸位读读，有没有一气呵成的感觉？有没有虎虎生风的感觉？
这只虎，是诗人心中的虎，并且是只猛虎。为什么猛？因为“冬，已经封冻太久了！”；因为“眼前大片新鲜的草地/呼喊我变成一团风”；因为“再翻越一座山/就可以到达你的寨子”；因为“你戴扎染的头巾/你在为我煮一壶明前的清茶”……
这自然让我想起了英国当代诗人西格夫里·萨松曾写过一行不朽的警句：“In me the tiger sniffe the rose．”中文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猛虎是诗人阳刚的一面，细嗅蔷薇则体现他温柔的一面。
由此，我们可以把这首诗当做一首情诗来读。
一种情感在心中憋久着，是相当难受的。也许由于某些原因，这种情感不能说出来，更不能表现出来。但面对即将逝去的春天，诗中的“我”放下了一切，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诗人为此而“得意”。
只是读者想不到：诗人爱的不是都市的美女，而是山村的姑娘；爱的不是长在花园里的蔷薇，而是生长在山野间的清茶。
当然，我们由此意象深入品味的话，这是情诗但不止于情诗。放出猛虎，就是打破桎梏，奔向山村就是向往淳朴，而清茶，而沅水，而头戴扎染头巾的姑娘，而山寨——这是多么自由幸福的桃花源。那里没有都市的尔虞我诈，蝇蝇苟且，只有回归山野与自然合一的喜悦。
在在现实生活中，这种彻底地放下放松是很难做到的，所以诗人只能在都市里安放一张诗意的书桌去编制美丽的梦。
“此刻不能迟疑”你迟疑了吗?
不要迟疑，一迟疑——流水落花春去也。

这首诗，所以的意象情感几乎都从虎出发，可以感知诗人有着深厚的国学功底，应该是研读了易经的——战士的意象来自虎，山林的意象也来自虎，清茶也与虎相关，风也是（云从龙风从虎）。
这首诗，笔调是欢快的，诗人落笔成趣，让我们感受到了放下的轻松，追寻的喜悦，让我们在他诗意的激情的描写中自由了一回。
回来后的我们是否要好好滴想一想：怎样才是真正的文明，真实的幸福？怎样才能不留下遗憾？

这也许就冯先生诗集最大的意义的之处——“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让我们热爱人生，好好生活，切莫“盛宴之后，泪流满面”。

2013/7/3 楚天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