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詩解讀.詩社同仁示範文】
篇名:「意義」VS「效益」──讀李進文散文詩〈動作片〉
作者:葉子鳥
〈動作片〉裡充滿了對現代性生活的嘲諷。自十八到二十世紀以降,西方社會進入工業社會,看似脫離傳統封建束縛,追求個人實現的自由,卻以殖民掠奪的資本主義經濟形式,進行工業化、都市化……,以科技發展為圭臬,以政治干預推進了新自由主義,導致國與國、人與人之間的貧富差距擴大及生活的原子化。
詩中對洗衣機的心理反應卻是「終於閉嘴」,反而聽見了「陽臺外那株菩提樹反倒趁機抽高蟬嘶」,如此的對比,有著令人會心一笑的反差。昔日那種手動的勞作方式,確實非常的辛苦,尤其是家事的重擔大部分都落入男主外,女主內的窠臼。機器的發明雖然解決了人們大部分的勞動辛苦,所謂「科技始終來自人性」,其實是「科技創造人性」,所有的以進步之名的發展與發明,大部分都無法與資本家的生產體系脫鉤,他們希望人們投入更多的工時工作,甚至無人化的發展;但人類並沒有因為如此享有更多自主的時間與空間,反而是把自己的時空零碎化投入生計,以購買更多的家電或科技產品,因應以現代化生活的標準。
李進文以男性的書寫洗衣,似乎有著現代男女平權的意味(如果站在雙薪家庭的角度,更是理所當然),而正要晾衣服之際,卻看見了一個穿著跟他手中衣服一模一樣的人正橫越馬路,且「方向似乎就是我家」,他看到了另一個競爭者,像他一樣鎮日行色匆匆,無意識地成為一個生活忙碌的討生者,那個酷似他的人,正是所有當前社會經濟結構的一個原子單位,被框在方形的大樓建築,追尋的不是生活的「意義」,而是生活的「效益」。人已變成工具一樣,「他跌倒,模樣像一把斧頭」就是一種譬喻,討生活有時要快、狠、準,在這個瞬息萬變的資訊時代,一定要搶得先機;或是人也等同大自然的資源一樣,可以隨取隨用,隨意丟棄。當酷似他的人無意識地機械性的行動,差點被車撞的千鈞一髮之際,「我把他晾起來,他在滴水」這一句正是詩的關鍵。
因為文學所表現的,往往是世界的形變,這也是迴異於工業與科技所能計算統計的視域,是將世界的隙縫打開,晾起來的是一個「我」與「存在」的中介性,留待「滾」在裡面的人與自己對話,讓習於日常軌道後的現代性焦慮滴出對自己有意識的召喚。
【散文詩原作】
〈動作片〉
洗衣、脫水,轟隆隆的馬達終於閉嘴。陽臺外那株菩提樹反倒趁機抽高蟬嘶。我正要晾自己的衣服,忽見街上一人穿著跟我手中的一模一樣,而且他橫越馬路的方向似乎就是我家,他跌倒,模樣像一把斧頭,一輛轎車正疾速撞向他……千鈞一髮之際,我把他晾起來,他在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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