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賽作品編號163:〈夜孃〉等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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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賽作品編號163:〈夜孃〉等三首

文章詩獎參賽作品 發表於 2010-06-14,11:19 pm

作品編號163 寫:

1〈夜孃〉

我悄悄潛入濃妝豔抹的夜。夜越深,肉體變得越年輕,靈魂變得越蒼老,我以小時為單位兜售自己。

在一個個陌生男子的愛撫之下,我逐漸形塑出成熟女人的胸臀曲線。有些男人拿鈔票將我變成了木偶,隨他們的指令擺弄著可笑的姿勢;有些男人,在酒氣的蒸騰後退化為獸;更多男人一邊用陽具戳扯我的神經,一邊問道:「舒服嗎」?我想,他們應該聽不懂越南話的「痛」!

在熱水的淋浴下,我一次次重新受洗成為教徒。

每次和故鄉的母親通電話,她總問我:「工作辛苦嗎?」我強忍住委屈,將身體一寸寸地縮小擠進話筒,經過一段煎熬的旅程終於返家。母親驚訝地看著我僵硬的笑臉。我答道:「工作一點也不辛苦!」

我不能讓她看出我的子宮正汩汩地在淌著淚。


2〈治病〉

我在家中窩成一本月曆,一日日被撕去生命的厚度,於是打包寄往台灣接受治療。

我每天花十二個小時復健,其餘則用來吃飯、睡覺和想家。一大早,在工廠鈴聲的催促下,我匆忙鑽進某個分配好的螺孔。時間旋緊我我旋緊身體,任由機器矯正脊椎的彎度。

當我不累時,會在工作桌上偷畫新家設計圖、編織父母的新衣、圈選弟妹來年要就讀的小學;當我很累,我的抱怨一出口總化為別人聽不懂的泡沫。我在出勤記錄簿上量身高,在薪資袋上秤體重。當我駝了,出勤記錄就長高;當我瘦了,薪資袋就變胖。

每個月有一天的療程去河邊。只有潛入水中,我才驚覺自己猶是一尾逡巡在故鄉水域的茶魚―我的鱗我的鰭我的鰓,我那張不大也閉不緊的眼瞼,完完全全made in Vietnam。


3〈泡麵〉

母親籌湊不出旅費,只好偷偷把叮嚀與泡麵塞成一箱遙寄給我。郵資是一經水便膨脹的擔憂。

就著微弱月色,我拆解起包裹,回憶拆解起我,沒一會我終於赤裸,慌忙鑽入箱中。我以一貫蜷曲的姿勢聆聽母親教誨,卻不經意瞥見泡麵吃掉父親的香菸、弟弟妹妹的零嘴,以及母親那條怎麼也捨不得丟的舊紗襱。

有同事自箱外走過,好奇地以言語拍打著我:「有人在嗎有人在嗎有人嗎?」我溺在自己的眼淚裡無法出聲制止―別!你恐怕敲壞的可是我魂牽夢縈的家。

我撕開調味包,好不容易擠出一個美夢。泡麵裡的麵是故鄉的山巒,泡麵裡的湯是故鄉的河川,至今兩年的外勞生活,母親總共殷切地囑咐了二十四遍「記得按時吃飯」。

我含淚吞進六百多個越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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