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歲

[余學林]

【近況】
曾經看過海與天──那生死的落差
自由不自由已不重要
死亡的深度極端冰冷
刺痛如見無天日的海膽
黑暗中陽燧足及海蜘蛛展出長腳覓行
幸虧我知道，我的心是鰾
我可以牽一隻別上蝴蝶結的紅色汽球
（提著戴維瓊斯的箱子復活）
穿越一切咬人的文火詩漉漉
自焚得不夠旺盛，那是
我虛晃的拳頭，是不足以擊碎冰河
不過私世界的淚平面升起
所有人從未目擊
最中心最隱密的深邃盆地
每個人都必定走過的負數地形

【香檳】
砰砰兩聲，飛機雲交織
雙十節理應慶祝的
用兩個曾經發生過
多重穿刺頭顱
割傷肋骨
與粉碎腳掌與手掌
的億萬人疤痕，來祭中彈的
天使與騎士

最後的晚餐
生死離別的前菜
刀叉是這麼聊的：
十八歲時稱作近似幼稚的純真
二十五歲稱作理想
四十歲時稱作幼稚

【異象】
天空崩裂
海是膠質可行
陸，有毒
請別穿拖鞋
嘴裡會長出腳趾
輾平身子
一顆顆的肉球
饑渴地嗅著
狼身上只有巨型菇菌
如塔高聳
撥開了最高的傷口
雨落成牆，四面
時光驟降的肌理
所有一切皆在瘋人院內
一個正常人的掙扎

他窒息中
鼓起又坍陷的駝峰

【棲息地的覓行】
最近我慢慢地變綠
變綠時若無其事地站著不動
小心地清算身上的刺
以及莖幹內有多少沒靠的
液態的夭

偶爾我也會慢慢地變黑
但是與其假裝盲目
我扛著背上被傷害的證據
潛行，然後在危險時
畏縮／偽裝成
一顆經驗老到的海膽
事實上有些人看不出我是什麼

有時我也想變成詭異的藍色
詭異的紅色、或詭異的透明色
勝利的手勢Ｖ捧在雙手
還有針狀的嘴／嘴狀的針
──說穿了自己也沒看過
騎士死前留下一把可彎曲的長槍
殘留下詛咒的毒。我說
我是純粹自衛，還有五十六節腳
一百五十多對肌肉及背上一個大動脈
八成也沒人相信

不確定感造就危機意識
有人雞婆把萬物都取了名
並用數字來輕易地詮釋生命
這回我來當一隻狗好了
叼著親愛的肋骨
與長頸鹿與他的肋骨
與非洲象與他的肋骨
與藍鯨與他的肋骨成雙走上
光色的方舟

【情詩】
我早已不信詩這種東西
只是太想念曾經擁有的回憶盒中的
夕陽校廊，那裡
是年輕時的憔悴細呢
那是他走不出的，我是說我
是他，他如此愛妳，十八歲時
他為了妳走入無涯的沙漠
帶著他十六歲時的腳傷
與十七歲的希望

而或許他早已死亡
當他那天
不小心跌碎了他的棲息地
窘境裡的氣喘，過敏，蕁麻疹復發
重複他肺裡的塵暴
連同妳也一起捲走了

捲走的是過去，今日明日及未來的你

【我卻還活著】
銀子
銀子，喔
銀子，他
既已放棄詩了
所以，請作我牧靈

[藍丘]

有時，很難說出青春到底是什麼，當你不斷不斷地
回想時，它總是一次次地死在你面前。
＜情詩＞裡的
那是他走不出的，我是說我
是他，他如此愛妳，十八歲時
他為了妳走入無涯的沙漠
帶著他十六歲時的腳傷
與十七歲的希望
讀者有所感與動容，因而勾起回憶來。

謝謝Koala.Y貼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