髮隱

[6B筆]

「夢寫家網路創作」收錄作品第2199號：髮隱
作者：evil19810902(廖經元) / 台灣 投稿日期：2003/1/2 至 2003/1/2 收錄日期：2003/1/3


摸一摸幾乎及肩的長髮，開始覺得累贅。光禿無飾物而滑黑的髮，深濃如墨，委實有過多的思念隱形於內。
　　拖著一頭蓬長微捲的頭髮，認為與熱麗奔放的夏日表情沒有什麼契合的地方，索性動了剪髮的念頭。也不願再多做什麼燙或染的舉動，只想趕緊草草地結束這和我相伴快半年的糜長生命。

　　正當理髮師揮舞銳亮的長剪時，刀起髮落，一窩叢一窩叢的孽髮，頓時翩翩蝶落在我肩上、腿上和地上。像是做出最後的道別般，擒吻著還來不及熟悉的部位。等到被理髮師將我身上所有思盼的孢子悉數撥散於地，然後再一一聚掃在同處。那蜷曲的身形，是受虐的委屈媳婦，暗暗的啜泣。

　　我卻因此感到輕鬆許多，肩膀挑的擔子似乎也卸下來。明明分手才過了兩個月，意外的察覺自己療傷的速度如此之快。這樣的情緒調和幅度，與我曾學過的理化實驗有一些相似的味道，既廉易又唾手可得。

　　可能是忙著校對班報的內容罷。由於時間匆促，每每盯審同學們匯聚而來的稿子，那密密麻麻的字蟲，總使得眼睛瞪得痠疲。而眼是靈魂之窗，當這扇窗雜遝花花草草的喧嘩時，自然關閉了想你的那扇心窗。

　　偶然一抬頭，見到的是面無表情的透徹白天﹔偶一歇筆，又見到嚴漠寂然的夜容。猶記得，最初分手的幾天，眼眶裡只拴住日夜之別而已。四季的遞嬗，還是等到最近才有些明暸。

　　似乎是夏季臨近了，我想。昨日正午上市場採購時，魚販攤擺的各式魚鮮，漾溢出一點陽光悶過的腥潮。就連果販也頻頻宣展夏日麗辣的繽紛。除了被切開對半的鮮紅肉裡的台東瓜，豪放且慵懶地置放在最搶眼的位置外。俗稱愛情之果的芒果，也微露金艷的果色，企圖撩動每一只待填又望清涼的胃。

　　這樣殷切的熱鬧，從容地將印象中，和你一齊擁被的景象，緩緩地推到記憶海浬最深沉的地方。佈置在淺灘的貝類，則是距離較近的眼前與忙碌。

　　我點了一盤芒果冰。因為店家生意太好，不免要和人同桌共食。有些諷刺的是，同桌的是一對情侶，只合吃一盤蠟油色的草莓冰。而草莓冰是我在這次之前，常點的冰品。你還記得麼?

　　現在我則獨自挖嚼一盤，不再完整且零落的「愛情之果」。其實和過季的草莓相比，倒多增了香甜，而少了酸澀。該是一種領略之後的清甜罷。很難去劃分孰高孰低，純粹只是一種過程，關於愛情。

　　耳下傳來電台悄悄的情歌。

　　一直認為耳拙的自己，對於歌詞中的大部分都輕易地翔離。唯有一句，是穿過左耳後，就筆直的奔進心裡澎湃。應該是這樣寫著，「究竟你是愛他，相似還是相反的部分‧‧‧」

　　我立刻撥電話給愛唱歌的好友，想詢問這是誰演唱的。好友從電話的另一頭，說是游鴻明的「喜歡原諒別人」。是阿!我是該原諒你，你這樣一個不斷尋找初戀情人的相似形的痴人。

　　還記得，那寒流來襲時，我們兩人全躲擠在一條白白胖胖的棉被內說話。你顯得迷濛的眼神，是冬日需添增柴火加溫的空爐。你當時用手揉搓我的頭髮，小貓般呢喃訴說:「我初戀的人，頭髮也差不多是這樣的長度。」

　　表面上我是笑著的，心底卻逐漸厭憎起這頭髮。只是我自私地想再多保留一項你喜歡的，於是我同意這頭髮能讓你初戀情人的影子孳生。因為我總覺得終有一天，征服頭髮與你的人，會是我。

　　可是徒勞無功，是麼?

　　因為這髮，所以我擁有你﹔同時因為這髮，我失去了你。終究是簡單的一種形象，容納不了兩朵相異的靈魂。如此轉載思念的過程，很沉重，真的，很重。

　　所以我為了迎接夏日，剪一頭短髮。

　　至於剩餘的思念，就隨你。再會!那個擁被的冬季。